汪廷希爬向天台邊緣,他害怕看到渾身是血的甯遙,害怕看到依舊注視他的甯遙。
甯遙倒在鋪散的棉被上,渾身上下沒有什麼疼痛的感覺,倒是騰空的時候讓他的腦子清醒了過來。
這家醫院的天台跟其他的天台不太一樣,他是一個大天台包裹着一個小天台,小天台就是甯遙與汪廷希站着的位置,大天台是醫院的病人用來晾曬衣物被子的地方,兩個天台之間的高度不超過三米,加之被曬得軟綿綿的被子,甯遙毫發無傷。
“要死了你啊!”
“怎麼長得不錯的一個小夥子,腦子不好使呀?”
“小夥子,你是來搞笑的嗎?我新曬好的被子呦,都弄髒了。”
還是有好心人将甯遙攙扶起來,生死之後是難以表述的尴尬,他不停地鞠躬道歉,“對不起,我剛剛是腳滑了,對不起,我給您買床新被子吧。”
“哎呦,算我倒黴了啦。小夥子,你走路也看着點啊。”老大爺嘟嘟囔囔将被子撿起來拍拍打打,倒是沒有繼續怪罪甯遙的意思。
甯遙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似乎忘記了某個人,他擡頭往小天台上看去,汪廷希虛弱無力地搭在天台邊緣,緊閉着眼睛不敢往下看。
這一刻,甯遙什麼怨念都沒有了。
“汪廷希!”
天台上,聽着熟悉的聲音,汪廷希的第一反應是幽魂喚名,生前執念難消。
他鼓起勇氣睜開眼睛,天台上甯遙沖着他搖搖手,汪廷希一直憋着的一口氣終于吐了出來,他松了一口氣,身子軟癱在天台邊緣。
“小心!”
甯遙看着汪廷希大半個身子都懸空住了,連忙出聲提醒,“汪廷希,你給我回去!”
鬧了這麼一通烏龍,醫院的護士長找到甯遙與汪廷希兩人好一通教育,“醫院是你們玩鬧的地方嗎?都多大的人了,還搞什麼跳樓殉情?!”
甯遙與汪廷希并排站着,兩個腦袋随着護士長的教育有規律地點頭。
護士長一眼就看出兩人是什麼關系,他将兩人的身份證還回去,“再有下次,就直接報警給你們抓走。還有啊,什麼事情過不去,非得鬧這麼大,你們難道不知道,這世界上男女比例很失衡嗎?女的不好找,男的還不好找嗎?”
甯遙背靠在走廊的牆壁上,想起剛剛護士長的眼神,沒忍住笑了出來,一旁的汪廷希以一副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甯遙,“這你還能笑得出來?”
“甯遙,我必須要跟你好好談談,這件事情很嚴肅,不要笑,不要笑了,甯遙!”
汪廷希闆正甯遙的肩膀,甯遙難得主動親近一次汪廷希,他抱住汪廷希,輕拍着汪廷希的後背,他又想去摸摸汪廷希的後腦勺,奈何此刻汪廷希站得比較直,他胳膊肘拐彎有些費勁,當時摔下來沒什麼感覺,現在開始反疼了。
汪廷希似是察覺到甯遙的異樣,他主動把頭低下來讓甯遙摸,甯遙胡亂揉了兩把。
“行了,咱們之間的事情,要說道的可不隻我這一件。”
“要說隐瞞,汪廷希,你瞞我的事情怕是更多吧,我帶你回來,是認可我們這段關系,但也不代表你能對我弟弟說出那樣的話,大人之間的事情,不該牽連到小孩子。”
汪廷希剛平息下去的情緒瞬間上湧,他揮開甯遙的手,“不該牽連到小孩子?他要的是你的骨髓!你知不知道一旦匹配成功,你捐贈骨髓的後遺症是什麼?你的胳膊你的腿,你的血液與免疫力,你身體的一切都會大打折扣。”
“你既然知道我會匹配,匹配成功我會捐贈,你還要去說那樣的話,你要對一個小孩子施壓嗎?你要告訴他,我為了救他付出了多少,然後讓他一輩子對我愧疚嗎?然後在我父母罵我的時候,他就該站出來為我說話,否則他就是個白眼狼嗎?!”
兩人的動靜實在大了些,将護士長再次吸引了過來。
護士長看着針鋒相對的兩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我剛剛怎麼說得來着?女的不好找,男的還不好找嗎?非得綁死是吧?要綁可以啊,去酒店綁啊,在醫院幹什麼?這裡不是你們的play場所,你們再這樣,我真的要報警了!”
“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護士長假笑,“不麻煩,不過還是要麻煩下您,這邊不要給投訴呢,我們是真的很忙哦。”
甯遙将汪廷希拉出醫院,汪廷希面上不情不願,身體卻很輕松地就被甯遙拽走了。
甯遙覺得他倆這狀态在哪個公共場合都不合适,索性就回到了汪廷希給他開的酒店房間裡。
汪廷希正襟危坐在小沙發上,就等着甯遙開口給他講講他做這些事情的心路曆程,雖然甯遙在醫院的時候說的話大概是他心路曆程的初始版本,但終歸還是不一樣的,這種動機問題是不可以被混淆的。
但甯遙沒說話,反而從酒櫃裡拿出一瓶紅酒,又拿出兩個杯子,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汪廷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