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棟矮舊的居民樓裡,西斜的日光透過窗楹,落在女人的側臉上,一張樸素白皙的面孔被日光鍍了層金光。然而,女人無心欣賞這絢爛的落日餘晖,她深緻的眉眼間蘊着滿滿的焦慮。
梁雪瑩已經在電腦前已經坐兩個小時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端午節,命運就給了她當頭一棒。
鑰匙扭動門鎖幾圈後的開門聲,接着是老人小孩進門換鞋的聲音,都陸續灌入梁雪瑩的耳朵,讓她從呆愣中回過神來。
往常,她一定會立刻起身,一臉笑意地去迎接兩個孩子進門,并蹲下親自給隻有三歲的二女兒黃昕淩換鞋。但這次,她坐着一動不動。
她在糾結一個更重要的問題:該不該報警呢?
短短幾分鐘,她就身無分文。辛苦工作半年攢下的血汗錢,就這麼沒了。
剛才給銀行客服打電話了,如果想要要回自己彙出去的款,要麼聯系收款人退款,要麼報警,讓警察介入。
她看了看電腦桌面上的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二十分了。
今天是端午節,警察上班嗎?
她屏住呼吸,趕緊查詢離住處最近的派出所的上班時間。
“媽媽,幫我換鞋!幫我換鞋!”黃昕淩坐在門口的凳子上,一口小奶音大聲地對開着的房門口喊道。
梁雪瑩無暇顧及孩子的訴求,盯着電腦屏幕,一條一條地看着搜索詞條。
這個派出所信息太少。浏覽了幾條後,終于查到這個派出所有一個24小時的報警電話。
“喂,你在家啊?怎麼也不來幫小孩換鞋?!”是丈夫黃棣帶着怒氣的聲音。
梁雪瑩擡起頭,望向房門口站着的人,面無表情地回道:“你幫她換吧。我有事。”她說完,也不看丈夫的反應,便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手機,撥通了那個号碼。
“一天到晚地忙,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黃棣嘴上抱怨了一句,轉身去給孩子換鞋。
“不要。我要媽媽!”黃昕淩撅着嘴委屈地哭道。
黃棣又起身,往房間裡看,“她不要我幫她換。看你給她慣地!”
梁雪瑩沒空跟他理論,耳朵盯着電話裡的聲音。
黃棣本想要發洩自己的脾氣,看到她在打電話,便忍了忍,轉身不顧孩子哭鬧強硬地脫掉了二女兒的鞋子。
電話響了幾聲後接通了,梁雪瑩小心翼翼又禮貌地問道:“喂,您好。請問是華西派出所嗎?”
“是。”電話那頭一個中老年男人回答她。
得到肯定答複後,梁雪瑩又問:“今天能來報案嗎?”
“今天有人值班。可以來。”中老年男人說。
“謝謝,我馬上來。”梁雪瑩聲音裡帶着一絲慶幸。
她挂了電話,看了一眼時間:五點二十二分。
如果警察是五點半下班的話,隻剩八分鐘了。
那間派出所,就在一個十字路口,她每日上下班從那裡路過,步行過去隻要五分鐘,她還來得及。
她以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揣上手機,背上雙肩包出門。
“媽媽,你去哪裡?”黃昕淩已經換好了拖鞋,抱着梁雪瑩的大腿,仰着脖子,一臉委屈地望着她。
梁雪瑩回頭,柔聲說:“出去一下。”
說着,望向要溜進房間的大女兒黃欣雨道:“欣雨,媽媽要出去一下,你帶妹妹玩。”
“哦。”黃欣雨轉身過來,一把抱住哭鬧的妹妹,往房間裡帶。
“一會兒要吃飯了,現在出門幹什麼?”?黃棣皺着眉望向在門口換鞋的匆忙背影問道。
“報案。”梁雪瑩換好鞋,起身開門,“給我留飯。也不知道幾點能回來。”
她說着,“碰”地一下關上了門。
五分鐘後,華西派出所門前。
從來沒怎麼跟警察正面打過交道的梁雪瑩,做足了心裡建設後才踏進派出所的大門。在門口登記後,梁雪瑩進了警務大廳。
三個受理窗口,有一個窗口前沒人。梁雪瑩走近那個無人的窗口。
透明玻璃後,一個寸頭男人身着一身藏藍色警服,斜靠在椅背上,低頭玩着手機。
此時,梁雪瑩腦袋裡迸出一個問題:應該怎麼稱呼他呢?警察同志?
好像太土了。
大腦裡翻出看過的那些港台警匪片,Sir?
不行。太港風。
腦海裡突然一個詞跳了出來:警官。
好像可以。
梁雪瑩一手擱在透明玻璃前的狹窄大理石台面上,一手擡起敲了敲玻璃。
引起那人的注意後,梁雪瑩說道:“警官,我要報案。”
“報什麼案?”男人坐正身體,清了清嗓子,問道。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聲,十分好聽。長相還這麼陽光!
梁雪瑩瞬間愣住,本能地盯着他多看了幾秒。
“女士!”沈烨望着對面半天不說話的女人,屈指敲了敲桌面。
“哦,在。”梁雪瑩尴尬地笑了笑,斟酌了下措詞,說:“我彙錢彙錯了帳号。銀行讓我報警讨回來。”
男人一怔。
敏銳的嗅覺以及多年的從業經驗告訴他,這事沒她說的那麼簡單。
“多少錢?”男人例行問道。
“十五萬。”
霍,這麼大額!夠刑事案件立案了!
沈烨立馬起身,從值班室出來,走到了梁雪瑩面前,說道:“我是沈烨,我們去外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