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雪瑩望着越走越近的年輕小姑娘,心裡涼了半截。
這分明就是個剛大學畢業或工作才兩年的小朋友,被吩咐了跑腿取材料的。
聊天記錄過了三天,很可能已經失去了意義。但她一而再地跑來,她想見的,是這個案子的主辦警察,不是個跑腿的!
小姑娘走近了,并沒有覺察處她臉上的失落,揚着笑臉問:“是梁雪瑩嗎?”
梁雪瑩抿了抿唇,随後笑着回應:“是我。”
“我是來取證據資料的。”小姑娘表明來意。
“哦,給。”梁雪瑩說着,雙手遞上自己準備好的材料。
“謝謝!”小姑娘接過,從文件袋裡取出資料翻看起來。
梁雪瑩看着她一臉認真的樣子,問出了積壓在心口的問題:“請問我這案子,是哪位警官負責?”
小姑娘手裡的動作一頓,擡起頭來,微笑道:“這個不方便透漏給您,等後續辦案需要您配合的時候,辦案警官會聯系您的!”
梁雪瑩驚訝的表情在臉上凝了一瞬。
呵,真是小看她了!初出茅廬的小姑娘,都學會了打官腔這一套!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兩秒後,梁雪瑩臉上複又挂上笑容,說道:“了解了,那就麻煩你們對我的案子多費心了!”
“您客氣了,這是我們的本職工作!”小姑娘收了材料,笑着說道,“沒事的話,那我回去咯!”
資曆這麼淺的小姑娘,還會打官腔,梁雪瑩心知從這人嘴裡撬不出什麼實情來,便笑笑朝她點點頭,擺手說:“再見!”
“再見!”小姑娘轉身要走。
梁雪瑩看着小姑娘的背影,也轉身打算離開。
“沈哥,要出去啊?”一道不高不低的年輕女聲從背後傳來。
梁雪瑩當然聽得出這是剛才才見過的年輕小姑娘在跟一個熟人打招呼。但這句話還是吸引了她的注意。
“沈”姓警察?不會是她見過的沈烨沈警官吧?
好奇心驅使着她回頭去看。
可惜從她站的角度,看不到車裡坐着什麼人,隻能看到車裡人伸出的一條胳膊搭在車窗上,無法看到那人的正臉。
這警車是貼了防窺膜吧?
從那條露出的大半截粗壯的胳膊和一隻大手可以判斷出,裡面坐着的是個男性。
為了驗證自己心裡的猜測,梁雪瑩站在原地沒動,目光直盯着那輛車。
兩人離得近,說話都壓着聲音,她聽不清他們在聊什麼。隻看到在他們聊天的過程中,小姑娘将她手裡的案件資料遞了進去,片刻後那車裡的人又将資料紙遞了出來。
梁雪瑩當然知道小姑娘遞進去的是她剛才給的材料,因為小姑娘來取資料的時候,是空手而來的。
所以,這裡面坐着的男人,難道就是她的案件主辦警察?
看不清裡面的人,但她視力好,看清了這輛警車的車牌号。
因着自己的案子,她也多了個心眼。她火速掏出手機,在手機備忘錄裡記下了車牌号。
等了兩分鐘,她目睹了那輛車裡的人關上車窗,然後從自己面前駛過,消失在視野裡。
她始終無法看清車裡那人的正臉。
——
淩霄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着電腦右下角的日曆,煩躁得不行。
馬上又到了月度業績表彰大會了,他這個月的業績是零,沒有騙到一分錢。他将面臨怎麼樣的懲罰,他已經很清楚了。
來這裡一年,除了上個月騙到十五萬,他再沒有其他業績。
他知道自己能活這麼久,已經是奇迹了!
可他還想活到下個月,活得更久!
于是,在看到那個叫Sherry的女人又給自己發郵件的時候,他雖知道成功率不大,但還是用新的微信帳号重新把她加上了。誰讓她是讓他成功突破了零業績的客戶,讓他成功活到了這個月呢!
他現在的處境,沒有更糟糕的了。多一個客戶,多一份生的希望。
和以前一樣,跟她聊了三天,他把自己睜眼說瞎話的功夫都用上了。她看似在關心自己,卻在他提到借錢的時候,根本不願意拿出多少錢來。
拖着疲憊的身體,他每天還在網上尋找新的獵物,可基本都是連好友都加不上。
他真的已經窮途末路了,感覺再怎麼掙紮都沒用!
淩霄放眼看了一下四周,大家都在自己的工位上忙碌着,洛哥的辦公室裡剛進了一個身形健碩的人。洛哥這人健談,無論是第幾次見面,都能拉扯着聊上半天。
想着洛哥沒十分鐘是不會出來的,他也能偷會兒懶。他摘下眼鏡放到桌上,捋了幾把長到耳朵根的頭發,然後卸力地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大腦成了一片放空狀态。
嘈雜的說話聲、敲擊鍵盤的聲音交織着鼓動耳膜,而他已經習慣性地麻木了,絲毫影響不了他想暫時屏蔽一切紛擾的狀态。
突然,他的右肩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他猛地睜開眼睛,驚慌失措地抓起桌上的眼鏡戴上,轉頭,這才看清身旁的人——洛哥最信任的手下之一。
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完了!
他剛才的一時偷懶被發現了,洛哥又該怎麼懲罰他!
他立馬站起身,收起滿臉的疲态,朝着這人畢恭畢敬地站着。
“洛哥找你!”這人如傳話筒一般,留下一句,轉身就走了。
淩霄根本來不及打聽洛哥找他的意圖,趕忙跟上,亦步亦趨地跟着這人往洛哥的辦公室走。
進了洛哥辦公室,他才看清先前進入辦公室的人,正是陸哥。
陸哥坐在另一方沙發上,正低頭一邊打遊戲一邊吃葡萄。遊戲中的厮殺聲頻頻傳出,不絕于耳。
雖是跟他隻打了一次照面,短短一分鐘而已,但那人的模樣已深深刻在腦海裡。
他就是被陸哥從泰國的機場綁架到了這裡,苦難的開始都是因為他。他怎麼能忘?
陸哥還是那身東南亞風格花襯衫花短褲,健碩黝黑的皮膚,沒絲毫變化。看來他日子過得不錯。反觀自己,從被綁架到這裡開始,已經一年了,廋得恐怕連自己的父母都不認識了。還有皮膚,是常年不見日光的病态白。
在他們面前的茶幾上,除了擺放着洛哥喜歡的瓜果,還有一樣東西格外顯眼——他的手機。
這手機已經跟随他四年了,白色透明的手機殼早已經泛黃。但這手機在他被陸哥綁架的那天,就不翼而飛了。他到這詐騙大本營之後,也沒有手機跟外界通訊,僅有一部受監控的電腦。自那天起,他沒有再跟任何家人和朋友聯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