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烨在電話那頭沉默聽着，沒回話，心裡甚至有隐隐的擔憂：媽不會是得了臆想症吧？想孫子想得，連别人的孩子也願意撿過來養着？

沈烨猶豫一瞬，問道：“媽，你是不是想孫悅了？”?

沈玉霞歎了口氣道：“是啊！你能想辦法把他接回來嗎？”

沈烨揚起眉，往後靠上頭枕，轉了轉椅子，思考着話中的真或假。

他媽，他應該算是很了解的了，她經常說反話。大部分情況下，他都能聽出來。

但這次，他覺得她的話可能是半真半假。真的是，她的确想孫子了；假的是，她沒想接他回來。因為她知道兒子的撫養權已經歸他媽了，不是他想接就接回來的，而且他已經在美國讀小學了，除了寒暑假，是根本回不來的。媽想要看望兒子，隻能去美國。

思及此，他實話實說：“沒辦法，接不回來。他在上學！”

“接不回來，我又想要個孫子孫女陪着我，你說怎麼辦？”沈玉霞質問道。

“您再等等。”

“等不了，我現在就要！”沈玉霞說出這話的時候，一邊在吐槽自己簡直是蠻不講理。

可越是講理，兒子越是不把自己的話當回事，她隻能不講理了。

電話裡沉默了半晌。

沈玉霞帶着些心虛看着依然亮着的手機屏幕，通話還在繼續，确認兒子沒氣得挂電話，他隻是不吭聲了，沈玉霞終于放心了些。

她換了一種溫和的語氣，苦口婆心地說道：“我也不是要為難你。這不是都幫你想好了嗎？小梁的兩個孩子，我看着喜歡，就想當自己孫女一樣養着。這一點，你做不到嗎？”

依然沒聽到回音。

“又沒讓你破什麼驚天大案。就是讓你跟小梁好好處處，有什麼難的？”

依然沒有回音。

沈玉霞歎了口氣，認輸道：“好了好了，我不逼你了，行了吧。但是有一點，人家發的消息，你要回，不能裝作沒看見，行嗎？”

這回，終于聽到回音了：“行。”

雖然隻簡簡單單一個字，但她聽到了自己想聽到的答案，沈玉霞覺得夠了。

生怕兒子反悔，沈玉霞說了句“兒子，你是不是要午睡了，我和你爸就不打擾你了哈”，就匆匆挂了電話。

端午節之後，梁雪瑩按照沈玉霞所要求的，時不時發消息給沈烨。

——

端午節那天去沈家做客，沈媽媽便對她提了一個要求：希望她幫自己兒子找回對生活的信心。

沈媽媽也解釋了提這個要求的原因：因為兒子自從離婚後，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完全沒有自己的生活，也完全不考慮再婚。他的這種狀态讓她很是着急，關鍵她想了很多方法，兒子完全不聽，所以全都宣告失敗。

梁雪瑩聽完，有些為難道：“您也聽我講了，我跟前夫離婚了，自己的生活是一團糟，又如何帶給沈警官對生活的信心呢？”

沈媽媽搖搖頭，說：“正是因為你們都有相同的處境，都是離過婚的，你才更懂得他心裡的想法，更理解他。”

梁雪瑩一頭霧水地看着沈媽媽，她實在不明白這其中的邏輯是什麼。

沈玉霞看出她滿臉的疑惑，笑說：“實不相瞞，那天讓你幫我付錢，其實是我故意的。”

梁雪瑩一聽，很是震驚，?眼神裡全寫滿了“為什麼”。

沈玉霞看着她驚愕的表情，笑笑：“因為我當時在店裡觀察了你們母女好一會兒，覺得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因為我看到你的眼裡，滿是對生活的希望。”

“因為你的眼裡除了憂郁，還有希望。你并沒有因為眼前的處境而頹廢，而是積極地迎難而上。”

梁雪瑩越聽越不懂了，從來沒有人說她眼裡還藏着對生活的希望。她好奇地問道：“阿姨……”剛叫出口，突然意識到自己喊錯了，趕緊改口道：“幹媽！”

沈玉霞看着她對認自己這個幹媽還有些不适應，笑着說，“沒事，你講！”

梁雪瑩吐了吐舌頭，笑問：“幹媽，您是怎麼看出我對生活的希望，又怎麼知道我在積極的迎難而上？”

“因為我看到你對孩子的态度。當孩子在超市看到糖果時就想要，你沒有發脾氣，而是耐心地跟她解釋為什麼不能買。”

“您如何認為‘不發脾氣就是對生活充滿希望了’？”

“因為一個對生活沒有希望的認，對人處事，也會帶着幽怨，這幽怨是藏不住的。”沈玉霞說完，看着她的眼睛又繼續道：“你的眼裡沒有絲毫的幽怨，都是對孩子的慈愛。”

幽怨。

這詞讓梁雪瑩想到一本小說裡寫道的一類物種：怨靈。怨靈是那些失去生命卻不願離開人世的魂魄，他們因為生前有未完成的心願而充滿執念，對世間充滿了怨恨，他們帶着這些怨恨和執念在人間遊蕩，利用自己的無形和超能力而做着違法的事。

怨靈，她可不想當。在她的人生字典裡，從來就沒有認輸二字。

再想到沈警官還錢之後，她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為了不至于讓這人徹底淡忘自己，她正愁沒什麼理由聯系他呢。這下，沈媽媽給她送來一個非常合理的理由。而且，在沈媽媽的威壓下，沈警官應該也不敢把她的微信從好友列表中删除。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嗎。

想到這，梁雪瑩欣然接受，笑着說道：“既然幹媽都這麼說了，那我就試試吧。您是我幹媽，那您兒子不就是我兄弟了嗎？這事，我一定盡我最大的努力幫您辦到！”

沈玉霞開心極了，拍着她的肩膀，“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