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認識你,也不打算和你有什麼交集。你随便的一個決定改變的是我對自己職業的規劃,難道你還想讓我感謝你嗎?”
祁洺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旋即解釋道:“我會走得很遠的,梁望君,你可以相信我……”
“你還是不理解問題在哪裡,對嗎?那我們沒什麼可談的。”梁望君幹脆露出一個微笑來,渾身上下卻散發着尖銳的威壓:“比起在這裡站着,你更應該在家歇着。對歌手來說嗓子是最重要的,你是一點職業素養都沒有嗎?”
祁洺一時沒能接話。梁望于是笑得更加奪目了一些。
“我的話太重了?那你現在就去找朱禮抱怨去吧,說不定他馬上就幫你換人了。”
祁洺的視線從梁望君的臉上移了開,神情有些狼狽,但還是搖了搖頭。梁望君最後望了他一眼,想要擡腳離開的時候,祁洺又開了口。
“我沒有要求他把唐與煥調走。”
梁望君回頭看着他。祁洺蹙了蹙眉頭,表情很認真,卻沒有被誤會的委屈。
“我隻是希望你能額外帶着我。”
“對不起。”
在梁望君詫異的眼神裡,祁洺機械而正式地彎下腰去,完成了這次道歉。梁望君完全不記得祁洺有做這個動作的習慣,更不用說“對不起”是個絕少從祁洺口中聽到的詞彙。
然而這樣怪異的舉動裡,偏偏透露着一種梁望君不想承認的真誠。梁望君不合時宜地想起了祁洺無法說謊的本性,許久過後,他最終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轉過身,梁望君在自動販賣機前又按了幾個鍵。祁洺看着他動作,然後将新買的東西遞到了自己的手上。
——是一瓶水和一小包薄荷喉糖。
“别說話了,回家吧。”梁望君的表情疲憊到了極點,像是在瞬間被人抽空了力量。“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他旋即擺了擺手,從祁洺的身側走了過去。祁洺回過頭看他,有一瞬間像是想要追上去。
……
開放工作區的角落裡,梁望君心不在焉地整理着需要交接的資料。
——也不是不能理解,他想。
也不是不能理解,為什麼祁洺像是和他活在兩個世界。
畢竟他很久之前就隐隐地感覺到,比起把自己當作一個有感情的人,祁洺更像是把自己當成了某種習慣于付出,沒有自我的工具。
自己是好用的,方便的,不需要祁洺費心的。正因為如此,祁洺才願意把自己留在身邊,在沒有愛情的前提下,屈尊地給了他一樁婚姻。或許對于祁洺來說,這便是他這柄工具的維護費用。
重活一次,祁洺理所當然地想要再次使用他,這無可厚非。人類都是趨利避害的生物,就好像他疼怕了所以想從祁洺身邊逃開,祁洺也可以再次選擇從他身上榨取價值,同時忽視他的選擇和他的意願。
說來可笑,現在他能夠用理智将祁洺的動作一一歸因,但想想當初看不透的自己,除了悲哀之外,再也找不出什麼形容來。
……與此同時,祁洺緩慢地踏出了傳峰的大門。
正是晴好的初秋,無雲的藍天過分的幹淨。他擡起頭看了看,覺得前些天的雨夜簡直就像一個惡劣的幻覺。眼看着腦海裡又要重映那一天的回憶,祁洺當機立斷地将它掐滅了,這種事情他做起來駕輕就熟。
額頭燒得厲害,嗓子裡也疼得難受。放在口袋裡的手觸到了未開封的糖果,祁洺把它拿出來看了看,卻最終沒有打開包裝。
他慢慢地挪到了街對面,挑了一家便利店走進去,再買了一模一樣的一瓶水和一包糖。梁望君送給他的原本被他放進了吉他包裡,他把替代品拆開了含下去。
薄荷的味道很刺激,他不知道自己是喜歡還是不喜歡。然而這是時隔了太久之後梁望君第一次給他的東西,所以它是特别的,是好的。
……
梁望君之前的預想沒有錯,祁洺隔天就被肺炎放倒了。這個人的體質易病而難醫,足足緩了有半個多月才恢複。再次回到公司的時候,祁洺還想找朱禮問問為什麼梁望君一直沒有跟自己聯系,朱禮的臉色卻相當不好看。
在祁洺不在的時間裡,傳峰内部産生了巨大的變動。
向來低調的小霍總忽然發了力,以一己之力推動了偶像部的獨立。有傳聞說,霍正一給自己的獨子撥了九位數以上的預算,讓他把這一塊的内容做大了。
至于偶像部的暫時主理,竟然落在了還稱得上是新人的梁望君身上。幾個高層原先還以為這是小霍總任人唯親,哪想霍叢扉指指總裁辦,原來這任命是直接從霍正一的嘴裡降下來的。
眼看着梁望君的地位如同坐火箭一般蹿升,來攀交情的人簡直要把他辦公室的門檻踩破。唯獨朱禮的立場相當尴尬,梁望君現在的位置在明面上和自己持平,他卻在前不久剛剛把梁望君手下的人打散了扔出去,然後硬塞了祁洺過去。
面對這樣的槽心事,朱禮委婉地朝祁洺解釋了,祁洺木然地站了半晌,最後隻問了一句:“……那他還帶我嗎?”
朱禮一時語失,但也隻能照實回答:“我不知道。”
祁洺并不說話。
朱禮歎了一口氣:“有些人,你強留也留不住他。”
祁洺忽然笑了一下。
——這句話,他現在明白得比誰都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