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抱了個滿懷的少年,微微蹙了下眉,一個字沒說,直接手腕一轉,手中靈劍化作一道血光繞自身旋了一周,那水龍化作的人形,和他身後那四道同樣化作人形想要撲在他身上的火光,便全被打散了。
然而被打散,并不意味着消失。
甚至,原本并不能相融的水與火,仿佛被指引一般彙聚在了少年面前,旋轉糅合後重新化作人形。
隻是這次,是真人。
“玉磐,你離開村子竟也不跟我說,害我找了你好久……”身着蠻族服飾的妖異男子,赤着足禦風停在少年面前,像是絲毫不計較少年打散了他的水火分身,雖話裡話外透着委屈,卻仍笑着将手中一個儲物袋遞向少年,“我在山上等你時,見你一直不來,便按你教的,去周遭搜刮了些有東西看守的小草和果子。啊,那些東西的筋骨和妖丹你說過有用處,我便一個都沒放過,全在這裡面。喏,給你。”
少年看了眼他手裡的儲物袋,沒接,反而語氣不悅道:“你方才吓着玉澈了。”
“嗯,我故意的,不然如何能見到你?”男子語氣明顯得意,可見少年臉色變冷,他又開始委屈,“你生氣了?可這也不能全怪我啊,玉澈那麼笨,見到我的水火玄術也認不出是我,還要跟着那家夥逃走!”說到最後,他憤恨地看向不遠外禦劍而立的甯薄霄。
少年便也跟着看過去,遲疑了下,對甯薄霄問道:“你是誰?玉澈閉關時,我見你一直在外守着,可玉澈的回光玉璧裡卻沒記載過你,你跟玉澈很熟麼?”
甯薄霄眸光微微一動,祁玉澈的回光玉璧裡沒有他?“那回光玉璧裡,隻是沒有我一人?”
少年摸了下腰間儲物袋,直接将回光玉璧拿了出來,邊查看邊道:“不止,像是到奪乾宗後,就沒怎麼用過了……”少年蓦地擡眸直視甯薄霄,“看樣子,玉澈跟你提過回光玉璧?那你是否知道他近段時間不用回光玉璧的原因?”
甯薄霄沒說話。原因他自然不知道,但他卻知道這是個機會,一個弄清眼前這位和祁玉澈關系的好機會……
“喂,玉磐在問你,快回答!”
甯薄霄瞥了眼說話的妖異男子。加之這人周身氣息詭異,還和眼前少年關系匪淺,少不得需打探一下這家夥的來曆……“這裡不是方便說話之處,龍極塔的人說不好會追來,咱們換個地方如何?”
那妖異男子哼了聲,“才不會有人能追來,我早就施了障眼法……”
“可以。”少年打斷他,“我餓了,找個有東西吃的地方。”
妖異男子立即道:“玉磐你餓?想吃什麼?我去抓來!”
甯薄霄也道:“附近有個黑市,酒肆裡的吃食還不錯,色香味俱佳。”
少年看了二人一眼,“去酒肆。”
妖異男子臉明顯垮了,扭臉瞪向甯薄霄。
甯薄霄回視他,故意挑釁似的勾了下嘴角。
于是下一刻,某種心照不宣的敵對氣氛便在兩人之間轟然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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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山黑市的酒肆之中,一間内設結界的廂房裡,甯薄霄沒怎麼費功夫,就從少年嘴裡大概得到了他想知道的東西:
少年自稱祁玉磐,與祁玉澈是一對雙生子,因即将出世時肉身忽然夭折在了娘胎裡,便被他們母親用禁術将神魂移在了祁玉澈肉身中續命。而他們母親則因對自身動用禁術,既耗費了心神修為,又遭禁術反噬,在拼命生下那具死胎和一體雙魂的他們後,沒多久就不幸殒命。之後他們便跟着在母親身邊伺候過多年的侍女生活,喊侍女阿嬷,并在侍女的指點下分别修習劍道和丹道。
至于那位身穿蠻族服飾的妖異男子,祁玉磐知道的也不多,隻知他自稱小九,是本體被封印在南疆深山之中的大妖,元神卻能溜出封印地附在别的活物上行動自如,偶然遇見祁玉磐後,不知為何就總愛跟着他。
“為何?還用問麼?因為我喜歡玉磐啊!”小九将手裡啃了一半的雞腿扔下,想往祁玉磐身邊靠近,卻被對方嫌棄的眼神阻止了,便又露出一臉委屈,“我哪裡不好?玉磐你說,我現在就改!”
甯薄霄面具後的眉峰不由皺了下,開口語氣卻似漫不經心,“他們兄弟二人共用一體,你隻喜歡一個怎麼行?”
“怎麼不行?我隻喜歡玉磐的神魂氣息,何況我的玉磐還智勇雙全、殺伐果斷——我第一次見他時,他才十一二歲,便敢獨自手執巫纏宰了一隻結出妖丹的飛角厲虎!你不知道,那夜,月光下他渾身浴血地将劍從那厲虎頸下緩緩拔出轉身看向我時,我平生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驚心動魄!自那之後,于我而言,這世間再沒什麼能比得上他了……”小九說着,目光灼灼地看向祁玉磐。
後者察覺了他的目光,滿臉冷淡,“當時我以為你是來幫那隻厲虎報仇的,還想着怕是要有一番苦戰,結果隻用一劍就殺了你。”
“噢,那确實怪我,那次附身的東西太弱了,不然我還能多看你一會兒。”小九頗為可惜地點頭,接着話鋒一轉,繼續對甯薄霄道:“所以玉澈哪裡比得上玉磐?玉澈傻傻的,經常忘東西不說,還總得玉磐保護他,得虧他有玉磐這樣的哥哥,不然可怎麼活?”
祁玉磐臉色一沉,“玉澈沒那麼不堪!當初母親為救我所用的禁術損傷了他的神魂,才讓他落下了頑疾,而且我是兄長,護着他是應該的。”
“好好,我說錯了,你别氣……”小九連忙安撫,可見祁玉磐仍舊神色陰沉,他隻得道:“知道你疼愛他,後來他上山采藥,我不也跟着、護着他,沒讓他出過差池麼?”
似是知道小九所言不虛,祁玉磐這才臉色稍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