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一口皓齒,道:
“老頭兒,我要讓你看看,我可不比你們前面的人差。”
老頭兒一愣,就看到夏衍起手了第一式——很怪的第一式。
夏衍居然是用不擅長的左手握着剛認主的囚,而非老人所想的右手握清歡。
而用劍的手法也不是有“前搖”的那種,反而像是很突兀的使出了一劍。
老人一驚,想要打斷夏衍,某些劍修想要劍走偏鋒,也會導緻筋脈逆行。
他話沒出口,就看見夏衍劍挑向左,挽了個有點花哨的劍花。
正疑惑間,夏衍的下一招就穩穩的和前一招接了起來,讓原本花裡胡哨的劍花變得殺氣很重。
一招又一招,每一招都很劍走偏鋒,卻奇異的連接起來了。
夏衍使出的劍法給老人的感覺,很奇異。
塑造的意境就好像是,有一個少年俠客,意氣風發地在小鎮的長街上走。
突然,俠客轉身,聽見了旁邊唱戲的在唱古曲《歎晴空》。
于是,少年回頭望,卻沒看見唱戲的。
隻看見世間的人們,在慌慌張張中撿掉在地上的碎銀子。
看見了平凡人家前的一個小娃追着前面的婦人喊阿媽。
少年沒關注,繼續往前走,向前走,遊曆四海。
卻突然有一天,想起了那個小鎮,想起了那一抹不屬于自己的月光。
少年俠客決定回去看看,卻發現曾經的小鎮被惡人血洗。
隻留下枯敗的樹木,地上還掉着那位戲子的花冠。
曾經追着母親玩鬧的男人,跪在地上哭泣,替全村人收着屍。
少年俠客想要報仇,卻最終自己身受重傷。
到這裡,老人已經覺得這肯定是一個有幾分悲哀色彩的劍法了。
他看見夏衍停了劍,以為已經結束了,隻歎了一口氣,正要說話時,夏衍又動了。
依舊是一招很怪的劍式,但卻很溫柔。
劍鋒淩厲,讓人看的眼花缭亂,速度之快,讓人雙目模糊。
老人心頭一怔,他發覺即便是自己全盛時期,也躲不過這劍法。
因為根本——根本躲不過。
你接了夏衍的第一招,就會步入他用劍構造的棋局中,好像成了他手中的黑白子。
成了他意志的傀儡,被動地接下下一招。
眼瞅着自己一步步地走向死亡,那是很無力的感覺。
然後———“嗡”,囚不斷地嗡鳴着,好似飲滿了血,殺機盡現。
劍刃上晃動的微光,像夜晚的星月,落在敵人的脖頸上。
一招落定,劍法已成。
老人好像瞧見了,那個少年俠客掙紮着起身,趁夜拼盡最後一口氣,強行突破境界。
焚劍引天雷,滅殺敵人數十,白骨成壘。
一場煙雨蒙蒙地落下,将鮮血洗去。
夏衍使完了劍法,沒看見老人說話,心下疑惑,難不成自己創的劍法不好嗎?
不能吧……古代大能要求這麼高嗎?
他剛要問,就聽見老人道:
“你的劍法是有意境了吧,這劍法叫什麼?”
前一句是笃定的語氣,猜的也很準。
後一句也問地恰到好處。
夏衍本來低着思索的頭擡了起來,露出了一雙很亮的眸子,如澄澈的泉,載滿了星光。
他回了後一句:
“煙雨輕狂,這套劍法叫煙雨輕狂。”
煙雨鎮,少年輕狂。
前世的夏衍輕狂到,為了報一場不知從何而來的仇,強行突破,焚劍引天雷,連夜追殺數十人。
雖然直到現在,夏衍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報一場跟自己沒有什麼關系的仇。
或許是因為,那些惡人為了一個離譜理由而屠鎮,
更多的卻可能是,看見自己年少狀似不在意,卻很想要的東西,被毀壞的恨意。
………
我沒有母親了,
所以我想要保護别人的母親,
但我最終還是無能,來晚了。
好在,我替那個孩子複仇了。
可,我們還都是沒有娘疼的孩子。
————《夏衍回憶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