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分明也見過他的，他叫……”

“叫什麼？”鹿绾答不上來，她在心裡默默重複好幾遍的名字，終究還是忘了。

妖域常年不見天日，連綿不絕的雨滴落在漆黑的琉璃瓦上，蒼老的古樹攪着烈風，時不時響起的鳴雷更讓他感到不安。

“尋幽，那個混種都被我殺了，你仍不願臣服于我麼？”

“墨引！你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尋幽護在冰棺前，手中緊握住一把染血的短刀。

墨引一步步朝她過來，從腰間摘下鎏金描邊的朱紅色令牌，瘋狂之色躍然于眼底，“你看，如今我才是妖域之主，我可以給你你想要一切！”

“你在主上最虛弱之時背叛于他，取而代之，不配做妖域之主！”

“你不就是癡迷于他那張臉麼？那不如我吞了他，日日給你看？”墨引臉上顯露出黑色的鱗片，笑得分外詭異。

“你瘋了！”尋幽尚未反應過來，墨引便化作一條通體黝黑的巨蛇，粗長的尾端掃過，将冰棺震碎。

黑蛇張開血紅的口準備将冰棺中的人從頭吞下，她拼死爬過去，将偷回的複靈玄丹放入冰棺之中，頓時湧出鋪天蓋地的靈力将黑蛇震飛出去，整座宮殿都在劇烈震動，仿佛即将坍塌。

尋幽再度睜眼，隻見四分五裂的冰棺前，男子着一身皓雪白衣，長身玉立，墨色的發絲如綢緞般長及腰間，若不是衣擺下那條雪白的尾巴，倒像是誤入妖域的仙君。

“主上……您終于蘇醒了。”

墨引怔愣半晌，轉而放聲大笑，“哈哈哈！黎厭，你現在連妖身都控制不住，醒了又如何？”

“聒噪。”捕食者耐心等待着獵物，在他闖入視線的瞬間，将其一擊斃命。

黑蛇吐出蛇信朝他遊來，黎厭眼眸微擡，眸色驟冷，帶着森然的肅殺之氣，手心凝起一道幽藍的火焰。

“九幽離火？”墨引弓起身子作勢要逃，可已經來不及了，黑蛇被湧出的九幽離火包圍，火焰炙烤得渾身的鱗片炸開。

“怎麼可能！現在的你根本不會是我的對手！”即便是感受到他那強大的威壓，墨引依舊不願意承認，他敵不過他。

“哦？是嗎？”黎厭緩緩将手指握攏，火勢瞬間擴大了幾倍，黑蛇在凄厲的慘叫聲中燒成飛灰。

“尋幽，派幾個人過來打掃幹淨。”

“是，主上。”

得知妖尊蘇醒的消息，妖族各族長奔走相告，很快就将議事殿圍得水洩不通，喋喋不休地彙報着近日妖域發生的要事。

尋幽注意到他的不耐，立即解釋道:“這些事一直是您的舅父，白護法處理，隻是近日人間出現一些失控的妖物，所以暫時離開妖域去探查異變的緣由。”

黎厭應付完各族族長，半阖着眼坐在大殿之上，指節漫不經心地扣着扶手，尾巴搭在椅背上，煩躁地左右擺動。

“尋幽，你擅長醫理，可知本尊如何才能盡快恢複妖力，收起妖身？”

“主上，您魂魄受創，又耗費妖力處置墨引，待您體内的妖力充盈平穩，才可恢複，少說也需要半年的時間。”

“太久了，我想見她。”

“是鹿姑娘嗎？屬下去幫您把她帶來。”

“現在不能見她，她會害怕的。”他的目光沉沉落在尾巴上，原本鱗片上貝母般的光澤也暗淡下去。

尋幽思忖片刻，回想着與鹿绾的交涉，緩緩開口:“那日我向鹿姑娘求取靈丹，她十分擔憂您的安危。您若是告訴她您就是人間的裴公子，想必她不會介意。”

“什麼意思？你說……我是那裴甯鶴？”

尋幽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問:“您不記得嗎？”

他探尋着魂魄之中的記憶，腦中浮現出一些像是親身經曆過的畫面，而那個與他容貌相同的人，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所以，姐姐是為他而流淚，姐姐在意的人是他。而他卻因一時的嫉妒，使他們之間建立的羁絆煙消雲散。

“主上，要我幫你提醒鹿姑娘嗎？”

黎厭此刻又喜又惱，他揉了揉眉心，問:“她若因消憶術失去了對裴甯鶴這個身份的記憶，要如何恢複？”

尋幽在震驚之餘，還是恪盡職守為主上思考解決方法，過了一會兒，她暗自捏了把汗，道:“這消憶術一旦成功便不可逆轉，主上若想要鹿姑娘記起來，或許您可以……”

“什麼？繼續說。”

“可以嘗試扮回那個身份，也就是人間話本裡，所說的……替身。”

大殿中氣溫驟降，尋幽止不住地發顫，“主上，屬下突然想起還有事要辦，先告退了。”

黎厭怒極反笑，光潔的玉壁照映着他的面龐。當自己的替身麼？好像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