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清許從睡夢中驚醒,背後浸出一層冷汗,他睜開眼,看見自己趴在一張木幾上。
眼前置着筆硯書籍,還有一個官窯小膽瓶,瓶内插着幾株水仙,臻臻簇簇。
咦?他不是正在慢腳APP上直播嗎?
鄒清許頭痛欲裂,用力揉了揉眼,他全身乏力,眼前是磚木結構的瓦房,方磚鋪地,放眼望去,室内除了擺着一個水火爐,還有古色古香的桌椅和書櫃,陳設簡單。
鄒清許是一名主播,沒什麼名氣的小主播,在各個直播平台反複橫跳,主講經常被限制的題材——别想歪,人家講時政。
鄒清許播的内容很冷門,沒幾個粉絲,屬于自嗨型主播。
他明明記得自己在出租屋裡正直播,有幾個少得可憐的粉絲還在屏幕面前守着他,有三分之一的粉絲為了看他的臉,三分之一罵他吹牛皮,還有三分之一純屬無意刷到,鄒清許起身想去接一杯水,他頂着厚重的黑眼圈剛站起來,世界天旋地轉,眼前一片昏暗。
鄒清許窮,所以他非常努力,最近一個月,他天天直播,一播便播到淩晨一兩點。
深夜十二點,大廈和高樓相繼換下亮閃閃的皮膚,世上多了一個猝死的人。
鄒清許翻看着桌上的素紙,上面的幾個名字似曾相識,他最近正在拜讀一本網絡小說,學習古代的官場政治,結果現在自己身陷其中。
他——穿書了。
鄒清許撐着腦袋艱難思索,關于他現在身處的世界和使用的這具身體,他隻有模糊的記憶。
現在是徐國,榮慶二十六年。
他現在使用的這具身體名叫鄒清許,和他同名同姓,是翰林院的一名編修,知書識禮,學富才高,拜當今淳儒賢臣梁文正為師,一路暢通無阻的通過鄉試、會試和殿試,無名秀才拔地而起,進士及第,高中狀元,進入翰林院,得一正七品官銜,置身史館,步入官宦行列。
天剛亮,屋裡清冷蕭瑟,窗外有蒙蒙霧氣,晨光從雕花木窗漏進來,潑了滿地。
鄒清許意識到這位兄弟大概昨晚用功到深夜,他不禁打了自己一巴掌,怎麼穿到書裡還在加班!
鄒清許記得自己剛讀這本小說的時候,感慨裡面怎麼有個人和自己名字一樣,書裡的鄒清許是一名清流,他全家被小人陷害,無一生還,慘不忍言,隻有他一人僥幸存活,他好學強記,奮發圖強考中進士後,剛謀得官職,立馬上疏為家人平冤,結果被奸臣打擊報複,誣陷慘死。
鄒清許身體一哆嗦。
你鄒清許是什麼東西,無名無姓的芝麻小官,竟然敢彈劾一衆内閣大臣,你配嗎?
鄒清許在屋子裡踱來踱去,桌岸上擺着的,是他昨晚寫好準備上疏彈劾的奏折。
奏折裡的情緒噴湧而出,文字堅韌有力,列舉了内閣首輔謝止松、吏部尚書陸嘉、平陽侯吳澤、工部尚書公孫越、都察院禦史任山、工部侍郎曹延舟和翰林學士張建誠的諸多罪狀,字字泣血,句句誅心。
鄒清許剛死一次,看到這份奏折,他的手在顫抖,心在滴血。如果按正常流程走的話,這份奏折交上去一個月,他就要嗝屁了。
于是他拿起奏折,不管不顧當即撕碎,往空中一灑。
雪花般的紙片洋洋灑灑散在半空,眼前落了一場雪,鄒清許舒服了。
此仇非報不可嗎?
苟着不香嗎?
太過幹淨往往意味着易碎。
别那麼計較了。
鄒清許把屋裡的垃圾收拾完後,豔陽升到半空,今日天氣晴好,家裡有人敲門拜訪。
推開門後,他看到一位身穿雪白衣袍、眉眼秀麗雅緻的男子。
男子立如芝蘭玉樹,容顔俊逸,眸光溫柔,笑眼盈盈,他看着鄒清許,說:“看到我這麼驚訝?”
鄒清許在腦海中飛速搜索此人的信息,眼前的人是梁君宗,他的恩師梁文正的兒子。目前在翰林院當侍讀,有個正六品的閑差。
他們認識多年,親如手足,但梁君宗一直令鄒清許非常苦惱。
梁君宗有斷袖之癖,惦記的對象是自己。
而無論是古代的鄒清許,還是現代的鄒清許,都是一個鋼鐵直男。
雖說眼前的男人無論從身形還是外貌來說,都是一等一的好,可以說是當代古偶挑男主的範本,梁君宗舉手投足之間神采飛揚,他顧盼神飛,清瘦溫和,還帶幾分從容的優雅,但鄒清許不好這口,他冷淡開口:“你找我為了什麼事?”
梁君宗簡直是謙謙君子的代言人,他溫文爾雅地說:“你很久沒出門了,一直窩在家裡,我不知道你忙什麼,想去街上逛逛嗎?”
鄒清許心想:我在家裡還能忙什麼?當然是忙着把自己送進大牢。
在鄒清許印象中,一般穿書之後,主角開局必然會遇到棘手的難題,從黃金三章開始升級打怪,他不用作者給他分配任務,自己做主,給自己制定了第一個小任務。
鄒清許看着梁君宗缱绻風流的眼神,感到些許不适,于是第一個小任務便是讓梁君宗死了這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