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你,連命都是你的,在這個屋檐下,壓根就沒有屬于我的一磚一瓦。
“我早就設定好了最重要的人生格局。”
我看你不單把自己的人生格局設計得燦爛如花,同時也“設計”了我的。你們家有多少房子,誰能數得清,非得擠擠歪歪地跟我紮堆。
你尋思我樂意跟你抱團取暖?好煩。蔓延詞窮了。腳下的寸土寸金都不是他的,而他卻在溫床裡待得越來越舒服。
如此下去,惰性會随着生活品質的含金量而逐步提高。當有一天失去眼前繁華的時候,他就是世界上最慘敗的人。
在鮮家,蔓延越來越失去自我。扪心自問,他是藍鑽,還是粉鑽,要鮮梣如斯地掏心掏肝?
他和鮮梣,就是鮮花與狗尾草的對照,不能再賴皮。此刻,對着星空,蔓延忽然有恨。
如果在混沌之初,他能夠不放棄,血拼一點,是不是可以站在與鮮梣差不多的一個高度?
答案顯而易見。即使重新投胎,他也成為不了他。如果劣根性都能改掉,那這個世界就沒有了黑暗的躁動。
閣樓的幾間房,隻注意了這一扇門,裡面什麼都沒有,隻有伸展出去的一個小陽台吸引了他。陽台外,擡手就能摸到一棵高大筆直的玉蘭樹的樹冠。
現在不是季節不合時宜,如果在初春時節,冰雪消融之刻,站在這裡看風景的人的确能摸到碩大的米白或粉紫的花瓣。
在奶奶家的樓下,也有同樣的一株。
蔓延喜歡它幹淨的樹皮,以及走過一冬的枯枝,剛迎來暖氣,就給整個世界開放出滿枝的美麗。
他可以把自己比喻成玉蘭。枯敗之後就是綻放。
蔓延抓了把玉蘭的葉片,朝着寂蕩的空氣吐出了兩個淡藍色的圈。
絕對少年的臉,可他抽煙的姿态絕對純熟,甚至有一種不能言說的美感。
體味着讓人麻醉的尼古丁,他想到了被警察帶走的曾其。讓人頹唐的家夥。
鮮梣的父親是兒子的曙光。他的父親是兒子的污點。
你給了我生命,我不奢求從你那裡得到什麼寶貴與疼愛,但請管理好自己,不再讓我蒙羞,可以嗎?
細絲般的要求,就是登不上的月球。樓梯上有聲音,是鮮梣來找他了。
蔓延将煙蒂掐滅,把禍害身體健康的東西丢進角落。
“沒事,你欣賞你的風景,我隻是送驅蚊手環來。”
别再這麼體貼,叫我如沐春風,行不行?
難道想讓我溺死在你的潮起潮落裡面,終生都上不了岸嗎?蔓延一回身,看向他。
今晚的月華如此皎潔,屋裡沒開燈,隻有通道裡溫暖的燈光柔柔地照過來。
鮮梣的手心裡攤着一隻設計簡單的淺藍色手環,功能已開啟,在二人空氣的周遭彌漫着淡淡的植物香。
“我皮糙肉厚,蚊子不叮,臭蟲不咬。”
鮮梣一抹鼻尖,你的皮要糙,你的肉要厚,那我的就是皴裂的楊樹。
“不想戴也可以,回到下面去。”鮮梣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跟着又找補道,“春天花最好,沒有令人惡心的蚊蟲,夏與秋得有預防,凜凜的寒冬飄了雪則是一票難求。”
又來,一丢丢的小事兒,都行做成一首打油詩。那我隻能給你來個轉折,雖然打臉,但實在别無他法。
“我需要你離開。”我是傻叉。是嘴上無德的小人。讓你都把結果已看透。
“我要留下來陪你一陣子。但也做好了叫你掃地出門的準備。”
“你能明白自己不受歡迎就行。”
把壞人做到底。言不由衷,是最好的保護色。蔓延從他身邊繞過去。
一垛小山丘似的儲物箱,封面上寫着編号,内容,甚至連放在什麼地方都有具體的說明。
蔓延舉起一個寫着“多肉”的小紙盒,“勞駕,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勞煩,請說。”
鮮梣搬着一個大箱子正準備往地下室走。
“你是把整個家都弄到我這裡來了?”
我這裡?說走嘴了,哪裡就屬于他的了。但也别更正了,反正越描越黑。
“隻拿了一部分,後續還有不少。”
如此巨大的工作量,肯定不是你一個人做的吧?
“我動嘴,趙哥他動手。”鮮梣挺了一下肩膀,“趙哥是我的助理,你記得他吧?”
這棵豪門大少爺的秧子,活在“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宮殿裡頭。
而他呢,打上小學三年級開始,他和松鼠就幫着奶奶去農貿市場販賣自家養的笨雞。别想。擱在心裡頭就是遭罪。
多一個人的力量,結果是不可不說的。
從廚房到餐廳。從卧室到書房。從畫室到浴室。從陽台到閣樓。連之前蔓延沒注意到的空間也都給或花或草或零星物件占滿了位置。
早上七點,把貓頭鷹式樣的挂鐘在客廳擺好以後,蔓延往新鋪的大塊羊毛地毯上一倒,心道:鮮梣,你要是往這棟房子裡再擱一樣東西,要麼我滾,要麼你跟你的東西一起消失。
鮮梣蹲在旁邊看他,“布置完我們的新房,你不但不雀躍,反而氣沖牛鬥。”
“我雀躍個——”
我們?什麼新房?
開篇兒都是你給我挖好的坑,卻還在這裡說笑,我要是有共鳴的話,活該叫你吃累。
“浴缸裡面放好了草藥,舒緩疲勞,多泡一會兒。”
蔓延瞪着他泛紅的臉龐,“告訴我,這個場景你預謀了多久?”
“自打我們——”鮮梣的舌頭好像被咬了,“我老早就想跟你好,可你太難琢磨了,我怕……”
又把一口大鍋扣到我頭上,我再難思考,今一天也叫你拿下了。
瞧把我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蔓延一扯身上那件沾滿灰塵的舊T恤,不好意思,以後我會再接再厲。
違心!他給自己都沒有實話。
電話響。包筝同學來了訊息。
【包筝:起床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