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少女的心思,總是敏感又膽怯,就連偷偷畫下喜歡的人的樣子,也不敢描繪出他的五官。
初中時溫晏然成績中等,中考卻意外發揮超常考上了溪林最好的高中,溪林一中。
中考查成績的時候,陳萍女士高興地差點拍斷大腿,直呼她是走了狗屎運,為此還特擺宴席慶祝。
然而好運并沒有一直跟随她,進入高中後,溫晏然開始跟不上尖子班的學習進度,哪怕拼盡全力學習,成績出來後卻總是差強人意。
尤其是物理,一到上課就度日如年,一看黑闆就像是在看天書,偏偏他們班主任還是物理老師。
上課時不時就點她名,讓她起來回答問題。
除了一些簡單的題,稍微有點難度的她基本回答不來。
這時班主任就會生氣地瞪着她,用力敲擊着黑闆,嚴厲地責問她:“不會為什麼不認真聽講?”
她也有努力去聽講,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怎麼聽也聽不明白。
高中時期正是自尊心極強的時候,當着全班同學的面被老師批評,溫晏然當即就羞紅了臉。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她變得越來越内向寡言,希望自己的存在感弱一點,這樣班主任想不起她,同學也注意不到她。
那時候的沈庭樹卻是和她完全相反的存在,人長得高大俊秀,成績好,家境好,物理更是回回拿滿分。
是班主任回回提及就笑得合不攏嘴的對象,是物理課上經常被點名表揚的存在。
有一次他的滿分試卷被底下同學傳閱,不知怎的也傳到了溫晏然的桌上。
她看着那張全是對鈎的卷面,以及名字讓鮮豔醒目的紅色100,不由心生豔羨。
如果她也能像他一樣,考個滿分亦如此遊刃有餘,那該多好。
從那時起,少年成了她羨慕崇拜且夢想成為的存在。
也是從那時起,她開始不自覺地關注他。
等察覺到這一點時,她卻早已深陷其中。
其實,早在高中開學前她就見過沈庭樹。
那時中考剛結束不久,正值初夏。她和幾個同學來溪林一中玩,那時的她在逛校園,看見了坐在樹下看書的沈庭樹。
少年身高腿長,金燦燦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少年墨色的頭發上。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短袖,下身是黑色工裝褲,腳上踩着雙同色系淺口帆布鞋。
夏日裡帶着些許躁意的暖風徐徐吹來,落在少年身上的樹影也随風晃動起來。
那一刻的沈庭樹帥到什麼地步,光是一個若隐若現的側臉就足以讓人心動。
彼時的溫晏然被他的樣貌所驚豔,與之相比,後來的沉淪卻猶如雨水的日夜侵蝕,深入骨髓。
由此可見,驚豔隻是一時,沉淪卻是一世。
溫晏然發現,對于老師的誇贊,同學的豔羨,少年似乎毫不在意。
他不會像有的同學,老師在課上誇獎幾句,課下便洋洋得意,也不會将滿分的試卷張揚地拿給同學看,恨不得全班人都知道。
他總是安靜地在那看書,或是做題,像是沉浸在一個不被外人打擾的世界。
那時的溫晏然被學習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何嘗不也想躲進一個不被外人打擾的世界。
隻不過她是因為現實壓抑所以才想逃避,那他呢?他那麼優秀,又需要逃避什麼?
溫晏然還發現,沈庭樹和她一樣,朋友并不多,經常說話的也就兩個人,一個是他同桌,還有一個是數學課代表。
曾經一度,溫晏然将她和沈庭樹歸為同一類人——孤獨的人。
隻不過沈庭樹是頂層的孤獨的人,而她是底層的孤獨的人。
如果有一天,他倆成為好朋友,他會懂得她的孤獨,而她也會明白他的孤獨。
隻是她還沒等來那一天,就先等來了文理分科。
溫晏然将書翻到最後一頁。
最後幾頁的物理課本有些凹凸不平,上面全是将文字暈染開的水漬。
下定決心去文科班的那晚,她哭了一夜。
——暗戀像酸梅,初嘗之下是酸甜,回味起來卻隻有苦澀。
溫晏然輕輕觸摸着這行曆經歲月依舊不變的文字。
她的理科成績太差,文理分科的時候,陳女士直接讓她轉文科班,她不同意還跟陳女士大吵了一架。
不同意轉班的理由隻有一個,轉去文科班,那以後和沈庭樹說話的機會就微乎其微了。
那她也幾乎不可能等到“他們成為好朋友互相理解對方的孤獨”的那一天了。
想到這,溫晏然就很絕望,也感到更孤獨。
于是向來聽話的她,前所未有的激烈地反抗陳萍女士的決定。
“開門!”陳萍一邊擰着門把手,一邊拍門。
“怎麼還鎖門呢!”
“你先看看自己物化生的成績,再說上文科還是上理科的事情好不好?”
“然然,咱們理智一點,就你那理科成績,你能不能考上大學還另說呢。”
“再說了,你們班主任都建議你轉去文科班,你那物理成績真的是沒眼看。”
……
陳萍女士站在門口苦口婆心地跟她講道理,而她哭着哭着也聽進去了幾分。
她這個物理成績,要說提高,她自己都不報什麼希望。
可是要她就這麼轉去文科班,她既不舍也不甘。
最終,她決定去問沈庭樹。
既然她想留在理科班不想去文科班是因為沈庭樹,那她就讓沈庭樹來決定她讀文還是讀理。
雖然這個決定在如今的她看來,很傻缺。
隔天,溫晏然頂着哭腫的雙眼去學校。
課間休息的鈴聲一響起,她就連忙跑到樓梯間的開水房,準備在沈庭樹接水的中途攔住他。
這是她左思右想,思考了很久的最優辦法。
要讓沈庭樹決定她讀文讀理,那就得當面問他。
可問題是他倆根本不熟。
趁課間的時候,直接去他的座位找他,說有事問他讓他出去。
這當然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
但溫晏然卻沒有這樣做。
一來,她怕沈庭樹不聽她的,讓她直接當場問。嗯,這确實是像他能做出來的事。二來,直接去他座位找他,她也有點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