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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許之柔把小香豬從趙見遠懷裡接走裝進袋子裡,再狗腿子地去扶他時,趙見遠的臉色簡直比那隻渾身黑泥的豬還黑。
“在學校裡抓豬……許之柔,你還能做出更離譜的事情嗎?”趙見遠嘴角抽搐,拍開許之柔那隻沒比他白多少的爪子。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
許之柔笑得很甜:“嘿嘿,這不是特殊情況嘛……而且我知道我們神通廣大的趙哥罩着我,當然會更加有恃無恐呢嘛!”
樹叢間隐約還漂浮着人工肥的味道,夕陽斜影穿過樹影在趙見遠發絲投下跳躍的金光,将發梢挂着的泥巴照得閃閃發光。
“噗。”
她是想忍住的,但無奈笑得太快,連忙補救地伸手要幫他摘下額前泥巴。
“呵呵。”
趙見遠冷笑一聲,反手捏住了許之柔的手腕,抓着她的指尖去刮自己手背上的泥巴,将剛才蹭上的泥全都刮到了她的掌心裡。
“诶你!”
“我怎樣?”
許之柔下意識要抽回手,被趙見遠瞪一眼,唬得沒了動作。
“哥是厲害,但再厲害,也罩不住你這麼有雄心壯志的養豬能手。”
這趙見遠着實過分,把自己手上的泥刮到許之柔手上後還不滿足,還要捏着她的手腕去蹭自己手肘上的泥灰。
動作看着優雅斯文,卻将她的手捏得死緊,一點都掙不開。
許之柔瞪了他半天,沒什麼用。
趙見遠還在慢條斯理嘲諷,“看來之前的職業規劃講座在你這裡還挺有意義的,至少讓你提前找到了未來的職業規劃……”
許之柔被他一聲接一聲說得有些害臊,嗆回去一句:“我就是樂意行吧,我就樂意養豬,勤勞緻富,要你管這麼多……”
“都說我是你爹了,當爹的怎麼能不管他的笨女兒。”
趙見遠擦幹淨了手,松開許之柔的手腕,把自己的書包脫了下來,順勢就挂到了許之柔胳膊上,反手拎了拎許之柔背在身後的書包,不容置喙道:
“襯衫還在你那裡吧?陪我去換。”
……
十分鐘後。
許之柔站在教學樓一層男廁所門口,一手拎着裝進了小香豬的帆布袋,一手提着趙見遠的書包,鞋尖抵着旁邊的台階一下又一下打轉。
自從前天許之柔在街道阿姨們面前,不小心提到隔壁班女生暑假給趙見遠送情書的事情後,這人就一直沒給她好臉色看,說話也陰陽怪氣。
這麼想來,被豬撞倒也是他活該。
平時一副沒臉沒皮的樣子,人家怎麼調侃都不生氣,誰知道被人表個白卻讓他這麼敏感。
啧,青春期的男生啊,搞不懂。
許之柔看了眼手表,已經接近六點了,動員大會早就結束,學生也都散得差不多了。
她一會還要幫餘覃送這小香豬,也不知道還回來都要幾點了。
趙見遠不一會就從男廁所裡出來了,他換上了那件留在許之柔書包裡的白色短袖襯衫,幹淨整潔,白色襯衫上還殘留着幹淨的皂香,讓許之柔想起夏天汽水的味道。
“發什麼呆?”
趙見遠換下的校服上衣随手抛了過來,“幫我塞書包裡。”
“哦……”
許之柔回過神來,把帆布袋挂到手肘上,準備打開趙見遠的書包塞進去,正巧看見他包裡的練習冊。
“你也在做《精講100題》啊?我最近也在做這個。”
她從趙見遠書包裡抽出了那本練習冊,翻開第一頁的章節自測打分頁,看到趙見遠的分數。
“你第一章居然也才93分,我87分,我們老師說我們班85分以上就七八個呢……”
或許是因為天天和趙見遠厮混在一起,讓許之柔常常會意識不到自己與他之間的差距,于是時不時便會冒出這種過于天真的發言。
水流聲戛然而止。
趙見遠關了水龍頭,回過頭,額前的頭發打濕了,直直搭着睫毛,眼眶也濕漉漉的,他沒什麼表情時竟讓許之柔瞧出幾分無辜和明朗來。
可純良了不過一秒。
下一秒,這人便唇角一帶,用滴着水的修長手指往練習冊封皮上幾個字用力點了點,臉上浮現幾分讓許之柔惱羞成怒的笑意。
“看清楚點,小妹妹,哥做的,是高、三、的。”
“……”
許之柔的笑容從僵硬到消失。
哦!
哦!!!
知道你了不起了!
真是你大爺的!
了!不!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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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柔在回家之前還要去把袋子裡的麻煩還給餘覃,就讓趙見遠先回。
趙見遠卻改了主意,說自己的校服是因為許之柔弄髒的,要許之柔負責洗幹淨了再還給他。
許之柔本想勸他少做白日夢,但轉念一想。趙見遠這人向來心眼小,偏偏在自己家那位大人物眼裡又是誠實懂事的最佳模範生。
因為前天那事,這人本來就記着仇呢。到時候他要是來自己家裡随便說上一嘴她不務正業之類的,保不齊自己又要多上幾本練習冊……
想到這,許之柔硬是吞回了嘴邊的話,“行吧,沒辦法,誰叫我這人就是責任心強又善良。”
她把趙見遠的書包舉了過去。
“那你把你的校服拿出來給我吧,放我書包裡,我沒手。”
趙見遠沒理會,擡起手,濕漉漉的水珠挂在少年修長指尖,往許之柔臉上一彈,悠悠甩下一句,“你缺的可不隻是手。”
說完就接過書包往肩上一挂,邁開步子率先朝校門口走了。
許之柔在原地愣了半秒,追了上去:“趙見遠!你不要我給你洗校服啦?!!”
……
路燈穿過香樟樹影婆娑,蟬鳴不停,晚風裡充斥着剛修剪過的青草氣味。
趙見遠走在前頭,單肩背着書包,白襯衣被風鼓動,嗓音懶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