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靈忙搖搖頭,“奴婢在外頭看見兩人在裡面厮打,就沒進去,遠遠避開了,不過……”
百靈抿了抿唇,才壓住讓自己不要笑得那麼惡毒,“不管是誰做的,肯定是心疼女君,雖然聽着有一點血腥恐怖,可看她們在那兒争奪舒痕膏,奴婢真想放兩柄爆竹。”
要不是女君在膝上綁了厚棉,腿早廢了,冰鑒上跪一個多時辰,起來就算還能用,到了陰雨天,也是一輩子受罪。
狼毫筆在宣紙上暈出大片墨迹,宋憐咬了咬唇,和百靈對視一眼,沒忍住笑起來。
宋憐在心裡排查,親人有母親,小千,陸宴,母親安排不了這種血腥的事。
小千膽子大,也兇,但這些事她叮囑過百靈,不能跟小千說,小千也不可能知道細節。
陸宴……
陸宴生得朗如明月,霞舉烨然,才學卓著,周身皆是詩書氣,一言一行譬如松風明月,澹泊甯和,怎麼也不會跟這些血腥的事沾邊。
宋憐想不出是誰,見百靈拿出一個小盒子,聽說是舒痕膏,吃驚不已,“怎麼買得到。”
百靈今日是心情雀躍,“這不得感謝兩個扯頭發的,他們鬧得容記的掌事生氣,把人趕走以後,奴婢進去,掌事一千錢賣給奴婢了,大約是被鬧得煩了。”
宋憐接過來看了。
裝藥的木瓶便不一般,大概是某種藥材,散着不知名的異香,很是好聞,打開木塞,裡面膏體細膩潤滑,藥材氣很重。
宋憐聞了聞,先是想請一個厲害點的大夫,看能不能複刻,後又想這東西是容記出來的,容記本身就有醫館藥鋪,倘若能輕易複刻得出,肯定也輪不上她,跟容記比藥方能力,她的下場隻有虧錢做白工。
這個點子隻得作罷。
一千錢一盒雖然貴,但這種藥,自來都是可遇不可求,她手裡拿着這瓶藥,漫說是用錢财,現在讓宋怡,徐氏大庭廣衆跪下來求她,想必兩人都是願意的。
宋憐想取出來一些,後又想萬一藥瓶也是藥材之一,她取出來,失了藥性,得不償失,便也罷了。
宋憐阖上蓋子,把瓶子推到百靈面前,“你和紅葉,一個身上有胎記,一個臉上有疤,你拿去與紅葉一起擦,等疤痕退了,要是還剩,拿回來還我,要是用完了也沒什麼。”
百靈呆住,嘴唇動了動,一時說不出話來,紅葉是趙府趙氏身邊的婢女,留在趙氏身邊有她自己的目的,被夫人買通後,幫着辦了許多事,前頭趙府的人下獄,夫人把人買出來了,紅葉下巴上有疤。
她身上的胎記在後脖頸,能被衣服遮住一些,但撩起頭發,依舊能看見,她其實也憧憬過要是有舒痕膏就好了,但這種東西,有錢也買不到,百靈喉嚨哽着,一時說不出話,指指臉,示意她也要用。
宋憐倒搖搖頭,“比這嚴重百倍的傷口我都沒有留疤,擦尋常藥就好了,要你們用完還回來,是想給陸宴,他背上傷口不輕,不過他是男子,身上有疤不打緊,你們先用便好了。”
百靈深深看着面前的女子,深吸一口氣,并沒有多說什麼,隻輕輕嗯了一聲,收起了盒子,“奴婢現在就去找紅葉。”
宋憐應了一聲,畫了會兒繡樣,腦子裡紛亂,想子嗣的事,想是誰在暗地裡幫她報仇,想到高邵綜的目光,不免想到陸宴不願做官的事。
宋憐杵着腦袋坐了一會兒,換了身衣服,取了把傘,去中書台,這幾日陸宴常被廷尉請去大理寺,核定趙家、五常侍案案宗,她想去接他回府。
官家的飯菜做的不好吃,常有家眷差人往裡頭送飯,宋憐衣着素淨,提着食盒等在外頭,倒也不顯得突兀。
隻是運氣不好,剛剛到的時候,便聽人行禮問安,隔着門,宋憐聽得那聲音低沉冷肅,眉心輕輕擰緊才又松開。
四下看看,想避讓卻是來不及,隻能退到一邊,垂着頭屏息。
今日穿得素淨,隻做丫鬟打扮,如她一般候在這兒的婢女仆從還有三五人,總不會注意到她罷。
趙岩跟在主上身後,出了中書台府門,見主上腳步略有停滞,擡頭去看時,一眼便看見了人群裡的陸少夫人。
陸少夫人衣着樸素,與其他人一樣,正微微屈膝,垂首施禮,卻許是因為氣質柔靜,生得又美,竟是人群裡最打眼的。
趙岩不由看了主上一眼,再次懷疑陸少夫人會不會是羯人尖細,畢竟以往高華如明珠的公主在旁邊,主上也不會察覺。好在這次時間不長,不然他當真要開口問了。
高邵綜接過缰繩,視線遠遠自那張分明思慮過重,缺少安睡的容顔上掃過,上了馬吩咐趙岩,“過後你寫一封書信,差人私下交給平津侯,便說陸家于國公府有恩,貴府若有難事,可直言相告。”
趙岩應是,并未想太多,想着晚間還得去軍營,立時先去寫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