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不宜驚動朝裡,鐵鷹衛以清掃流寇盜匪的名義,暗中追查,三隊人馬已經剿滅了兩隊,剩下這一支戰力高出不少,過了洛陽關,往京城城郊,平縣來了。
鐵鷹衛奔襲平縣,半日的功夫,搜到六名羯人蹤迹,悉數捆了,剩下兩人逃進了山林。
鐵鷹衛分三路,兩路守住前後山,趙石帶兵進山搜查。
過了田林,竟遠遠有狗吠聲傳來,趙岩打馬上前查看,山前竟有座院子,裡頭養了不少雞鴨鵝,一名老頭提着燈走到籬笆旁,提高了燈籠,一看不像是農人,立刻轉身吆喝了一句。
等院子裡奔出四五個家丁,這才揚聲,“這是平津侯府的私山,山上也貧瘠,沒什麼野味,要是打獵,快請回罷。”
趙岩趙石聽平津侯府三個字,都是吃驚。
今日為方便行事,一行人沒穿軍服,趙岩下了馬,上前給老伯行了行禮,“老伯勿驚,有兩名流寇逃進了山,我等奉命捉拿,這院子也要搜查一番,還請大夥兒讓開。”
老伯驚叫一聲,急了起來,手裡的燈也掉在了地上,“你們快上山去看看,夫人還在山頂莊子裡,可莫要遇到天殺的匪賊——”
都是莊稼戶,聽是劫匪有些驚懼,後又想隻有兩個人,膽子也就壯了,都回去拿了家夥什。
趙岩攔住衆人,羯人本就戰力強悍,能潛進大周的,更是精騎中的好手,武藝都不俗,農人哪裡是對手,“鐵鷹衛去便是了,你們留在這裡,小心防範。”
打了個軍哨,趙石帶着十數鐵鷹衛悄無聲息潛進了密林,月夜很快恢複了甯靜。
趙岩回去禀報消息,語氣裡帶了幾分遲疑,“陸少夫人今日過來莊子點賬,現在正在山上。”
高邵綜詫異,勒馬停駐。
夜月高懸,山高星闊,深林幽寂,馬匹牽走,士兵隐匿以後,周遭隻餘蟬鳴聲。
高邵綜看着山林深處,月夜裡辨不清情緒,“陸宴來了麼?”
趙岩正在心裡感慨自從伏虎圖一案後,京城好似變小了,國公府與平津侯府碰上的次數好像多了很多,聽得主上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說的是平津侯,回道,“沒有,屬下問過了,隻陸少夫人,帶一名婢女。”
“那兩人受了重傷,進山追蹤的都是好手,主上不必擔心陸——”
話沒說完,對上主上掃過來銳利沉斂的目光,心裡一突,忙垂下了頭告罪,“屬下言行無狀,請主上責罰。”
高邵綜定定盯着他頭頂一會兒,聲音緩而沉,“平津侯府于國公府有恩,照拂平津侯府一二,也是應當。”
趙岩埋頭應是,心裡卻茫然,他知道啊,要不是因為這,一月來也不必要做這麼多事。
而且好怪,主上素來少言,向來都是直接下令——剛才竟是在解釋。
高邵綜素來洞察人心,一時無言,瞥見手背上尚未消失的痂痕,眉峰起了冷銳,盯着前頭密林,眸光暗沉。
兩刻鐘後,握着長弓進山,交代趙岩,“留活口。”
趙岩想勸,卻并不敢阻止,應聲稱是,與其餘鐵鷹衛一樣,散進灌木叢裡,隐匿埋伏。
此處離京城有二十裡路,甚是偏遠,山林裡花木景緻也稀松平常,高邵綜穿行林間,直至半山腰,見林中水霧缭繞,零星有劈出的泉眼,周圍磚石散落,倒明白她為何會買下此山了。
水如鼓沸,滔滔有聲,地生離火,溫泉冷泉盡有,它日若有錢财修成山苑,供給京城富戶人家避暑渡冬,日進鬥金也未可知。
高邵綜目光掃過群鳥盤飛,啼鳴嘶叫的地方,腳下行走如風。
趙岩守在山下,聽得遠處有馬蹄聲傳來,卻無斥候預警,辨得隻兩人,示意兵将按兵不動繼續埋伏,待那兩騎近了前,認出一身月銀色衣袍、身姿清貴之人,正是平津侯,吃驚不已。
後頭一人趙岩也知道,是平津侯随身小厮千柏。
趙岩打了聲預警呼哨,從樹上下來,上前見禮,“下官兵署司馬趙岩,見過陸大人。”
陸宴吃驚,不等問,趙岩簡單把事情說清楚了,“流寇進了山,鐵鷹衛正帶兵搜查,那兩人都受了重傷,陸大人不必擔心,您不通武藝,不如與下官在此處一道等消息,我兄弟也會派人去山莊裡請少夫人安,一有消息會立刻送下山來。”
若隻是尋常流寇,根本用不到鐵鷹衛親自出手。
陸宴知道這兩名‘匪賊’身份恐怕不簡單,近來朝中軍令調動頻繁,中常侍一黨為争奪兵權,已有喪心病狂之态,夜半鐵鷹衛出現在這裡,也由不得人不多想。
陸宴卻也隻當做是真流寇,從馬腹旁取了長劍,溫聲道,“勞将軍挂心,家妻此時正在山上,實在不放心,請莫要阻攔。”
趙岩雖然知道平津侯品性,但還是派了兩名士兵在後跟着,“保護好陸大人。”
陸宴知其是保護,恐怕也是監視,而需要防範與朝中大臣有勾連的匪賊,也絕非流寇這般簡單。
但無論何事,皆不是他該操心的。
挂心妻子的安危,陸宴并不多言,道了謝,留下千柏等消息,帶着人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