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集、我做不到

或許是老天為下午被酷暑備受折磨的無辜人的補償，今晚的新治市雷雨交加。根據天氣預報所說，雷陣雨将連續下幾個小時，直至明天淩晨。

一些經典文學中，雷雨通常代表着不幸與雞犬不甯，也通常代表不好的事情。

例如曹禺的《雷雨》，在最後一場雷雨中，周公館所有人要麼死，要麼生不如死；再比如莎士比亞的《李爾王》，李爾王被兩個女兒背叛，在暴風雨中發出極度的憤怒和絕望的呐喊；還有赫爾曼·梅爾維爾的《白鲸記》，裴廓德号最終被雷電擊中桅杆，除了伊什梅爾外，其餘船員都在暴風雨之後葬身海底。

張祐軒趴在窗邊，看着那樹狀閃電在接觸大地幾秒後，發出轟隆隆的雷聲。他拉上窗簾，沒心思繼續觀賞這場雷雨。

“祐…爸爸媽媽為什麼很生氣？”

張祐軒轉頭一看，張凱軒正拉着他的衣角，張睿軒默默的站在一旁，兩個弟弟臉上無一都是擔心。

張祐軒不知要怎麼回答，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

幾分鐘前，他準備出門喝水，卻意外目睹張維仁抱着一個箱子走出張諾軒的房間。平常這個時候，張維仁應該還在公司，而且張維仁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他從來沒在父親臉上看過這個表情。

張祐軒當即意識到不對勁，他走進張諾軒的房間，發現張諾軒用于收藏BL作品的藍色衣櫥空空如也。

他不知道現在發生什麼事，隻大概猜到張宅即将發生經典家庭争吵劇。為了不讓弟弟們知曉，他特地讓張凱軒和張睿軒來自己房間躲避。

他也不知道是弟弟們的直覺這麼準，還是他們看到了，他們居然知道樓下即将發生的事情。

“小凱，小睿，祐下去看看。如果外面發生什麼事，你們千萬不要出來，等祐開門，知道嗎？”

獲得兩個弟弟的點頭保證，張祐軒這才走出房間，悄悄地躲在樓梯間偷看。

他看見張維仁和梁珊妮坐在客廳沙發上，張諾軒全身傷痕累累的，低着頭站在他們面前。而張維仁抱着的箱子裡，就是張諾軒的BL作品，也被放在張諾軒的旁邊。

“你沒有什麼話要說嗎？”張維仁冷冷地問道。

張諾軒搖搖頭，他不想為自己做過的事辯解。

從他記事起，張維仁和梁珊妮對他們都是和藹可親的，笑臉迎人的。張維仁負責賺錢，梁珊妮負責家庭。張維仁沒怎麼責罵孩子們，梁珊妮也隻是會開玩笑的罵人，不像現在這樣如此嚴肅。

反正…是我自找的吧？張諾軒心想。

幾個小時前，他和高文龍公然在學校打架，這也是他出生以來第一次和别人打架。

他們倆打架的事很快引起騷動，最後他們雙雙被訓導處的老師帶去主任辦公室。

“你們兩個，開學才過那兩周，就敢公然在學校鬥毆？”主任喝了一口保溫杯的茶，她狠狠放下保溫杯破口大罵：“高文龍！這是你第幾次來這裡？我是不是說過，如果再讓我見到你，你就不用來了！”

“是他先弄哭女生，要不是他...”

高文龍沒繼續說下去，主任轉頭看向張諾軒大罵：“還有你！我知道你是被打的，可是你也不能突然揍人啊！要不是老師攔着，你是不是還要把他打死，啊？”

高文龍和張諾軒全身沒一塊幹淨處，二人身上都還有鼻血殘留的痕迹。不同的是，張諾軒的指骨滿滿都是傷痕，高文龍的校服上還有鞋印。

“我不管你們誰先動手，總之公然在學校打架是違反校規的行為！”主任坐在辦公椅上宣布：“高文龍停學三個月，張諾軒記大過一支，我會和你們的家長交代！”

二人沒有說什麼，都認為對方是活該。

“主任，有件事我必須要說。”張諾軒開口：“他忽然沖過來揍我，還詛咒我全家去X，我願意接受處罰，但是我不認同他的懲罰這麼簡單帶過。”

主任頭一次看到像張諾軒這種人，他氣得笑了一聲，“不然？你要我罰他什麼？”

張諾軒還沒開口，主任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主任您好！我是張諾軒的母親！”梁珊妮一進門，看到張諾軒鼻青臉腫的，她擔憂的走到張諾軒旁邊，“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什麼和别人打架？”

“阿姨。”高文龍站起來，他鄙夷的朝梁珊妮露出奇怪的笑容，“你的兒子喜歡看基佬談戀愛，你知道他也是基佬嗎？”

梁珊妮疑惑的看向張諾軒，張諾軒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高文龍還想說什麼，下秒有個婦女沖進主任辦公室，二話不說，狠狠的給高文龍一記重拳。

“高文龍你嫌老娘很得空是不是？居然打人？”婦女氣急敗壞的收起拳頭，在看到張諾軒那一瞬間，她的怒氣值瞬間飙升，“第幾次了？我是第幾次來這裡了？你說啊？啊？”

主任對此情景早已習以為常，她靜下心來對兩位媽媽說：“兩位家長，我們坐下來聊一聊。”

這一個小時内，張諾軒什麼話都沒聽進去，他不敢擡頭，害怕擡頭就看到梁珊妮那張充滿失望的臉。而梁珊妮，她在聽到高文龍那番話後，從頭到尾沒對張諾軒說話。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主任辦公室，他隻記得等到他回過神來，他已經站在父母面前，自己珍藏的BL作品也全都被裝在箱子裡。

“大諾，雖然爸爸經常忙于工作，可是這不代表爸爸不擔心你。”張維仁率先開口：“爸爸當時在公司接到媽媽電話，你知道爸爸知道你在學校和别人打架，還知道你喜歡男生的時候，爸爸的心有多疼嗎？”

張諾軒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這樣，他依舊低着頭，“抱歉…”

張維仁的聲音聽起來平平的，像是他平常對孩子們說話的語氣，卻又不像平常那樣有溫度。

“大諾。”梁珊妮終于開口，“你是不是因為看這些書，所以喜歡男生？”

張諾軒搖頭。

“大諾，我以前是不是和你說過，說謊是不對的。”梁珊妮眼中參雜着淚水，“媽媽最不喜歡你們騙人，你知道媽媽很傷心嗎？”

“不是…”張諾軒忍着哭意解釋：“我沒有…我…”

“你知道這些書是不好的嗎？它們亂教一些有的沒的，還教你們…同性戀？”梁珊妮的聲音越來越顫抖，眼中散發的失望越來越劇烈，“你知道和男生談戀愛會怎樣嗎？如果你的弟弟們看了這些書會怎樣？會被學壞的啊…”

“我沒有。”張諾軒感覺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使他初次擡頭直視梁珊妮，“我沒有讓他們看，我都是隻有我一個人的時候才看。”

“是真的！我可以作證！”

張維仁和梁珊妮看向樓梯口，張祐軒忍着大腿傳來的麻感站在樓梯口，“大諾沒有給小凱小睿他們看，他都把那些書放在衣櫃裡，他确實沒有和他們說過這些書。”

“所以，你也知道你哥哥在看這些書？”張維仁問道。

張祐軒被這句話問得啞口無言，他的本意是想幫助張諾軒，沒成想弄巧成拙。

“祐，你回去，這裡不關你的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張祐軒說完，他毅然決然走到張諾軒旁邊，“我也知道，我知情不報，所以我也該罵！”

張維仁歎了口氣，他揉着人中不知要說什麼。

“大諾。”梁珊妮雙手放在大腿上，她的語氣還是那麼溫柔，卻不像往常那樣，“你還記得7歲的時候，你和媽媽說什麼嗎？”

張諾軒點頭，“我不想媽媽這麼累，我可以照顧祐和小凱…以後媽媽還有弟弟的話，我也可以幫忙…”

“那時候你說了這些，媽媽很開心，因為你長大了…”梁珊妮看向一旁被放在矮櫃上的全家福，“媽媽以為，你什麼事可以自己處理了，所以媽媽對你很放心…結果，媽媽居然不知道你喜歡男生，還因為這件事在學校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