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服女子聞聲望過來,那張熟悉的臉讓紀喬瞳孔稍微縮緊了些。
剩餘幾人面面相觑,顯然也認出來了。
這不就是他們在進千面棺之前,躲在樹幹後面的那位不知名女子嗎?
天空幾乎全黯淡下來,雲寨連黃昏透着暗色,樹叢在夕陽裡影影綽綽,應玄行簡單向奏莫娘介紹過他們,就領人進屋。
現下這棟吊腳樓結構繁雜,空間龐大,雖然隻有三層,但樓高達近十米,房間有餘量。最上面的閣樓能眺到停雲山錯落的苗寨,以及雲寨險峻的川瀑山崖。
應玄行安排他們先休住下,奏莫娘得知情況,喊人去把阜施恩找回來。
二樓每間房都門前挂了小木牌,标注的是苗語。紀喬看不懂,但又好奇,就跟着應玄行逐間逐間了解,回去好告訴秦聞他們聽。
他倆倒挺閑庭信步,一路沿着走廊深入,都是常見的用房,例如書房、客房、洗漱間、雜物室……途徑一扇紅漆木門,應玄行稍微頓了頓。
這次沒有很快給出解釋。
紀喬眼神微動,猜測這間應該不是外人能看的。
牆邊的燈投出兩道靜默的修長黑影,應玄行遲疑了會兒,慢悠悠開口,“這是蠱房。”
字音落下那刻,紀喬感覺腕間那串黑檀木似乎松了下,他垂頭用指腹慢慢摩挲過清涼的木珠,擰眉。
活物才會動,這檀木是死物,怎麼可能會動。
大概是千面棺呆久了精神過于緊繃而産生了錯覺,紀喬想。
既然應玄行是蠱師,那會養蠱是必然的,但這方面紀喬從未涉獵,沒什麼共同話題。他就暗暗揣好心裡各種疑問,神色平淡,“嗯,繼續走吧。”
應玄行有點意外地樣子,“你不應該好奇嗎?”
“這是我能看的嗎?”
“理論上,不能。”
紀喬一聽,這不是有希望嗎。他緊接着問,“那實際上呢?”
應玄行回視着他望過來的視線希翼且明亮,溫和道,“也不能。”
“……”
紀喬反應過來,對方明顯在耍他。
再往前就沒什麼好看的,兩人緩步離開,一時有點安靜,走廊回蕩着窗邊掠過的風吟。應玄行垂眼盯着地闆上貼在一起的雙影,手懶懶搭着紀喬肩膀,輕輕笑出聲,“下次吧。我收拾一下,怕吓到你。”
紀喬側眼看他,“裡面很多蛇嗎?”
應玄行挑了挑眉,“不止。”
帶人認完哪裡能進,哪裡不能進後他倆就下樓,正巧奏莫娘從廚房端菜出來,秦聞幫忙擺着碗碟,祁瑤就喊紀喬和她一起盛飯。
一樓并不是苗人傳統意義上畜養家畜的地方,應玄行改成了簡約木質風的客廳和廚房。
晚飯間,紀喬左邊坐着的就是奏莫娘,他第一次這麼清楚地看清這名苗女——奏莫娘的長相與她舉止間的溫柔娴慧不同。她下唇有枚銀色圈環,眉眼攜着股難訓的野性,不笑時給人淩厲難惹感。
“多吃點。”奏莫娘給紀喬夾菜,分外溫柔。
埋頭認真吃飯的秦聞嘴裡那口還沒咽下去,也不忘誇獎感謝,“姐姐做的飯真好吃,和苗寨裡的飯店味道差不,不是,比飯店更好吃。”
“謝謝。”
奏莫娘又給秦聞夾菜,笑吟吟道,“味道相似很正常,我就是從苗寨的店裡買來的。其實挺不好意思的,但我和阿行都不太會做飯。”
秦聞噎了一下,迅速改口,“姐姐真聰明,買的省時又省力,下次我還來。”
幸在他嘴巧又八面玲珑,飯桌氛圍正好融洽而不尴尬。
念及應玄行眼睛不好,紀喬就給他夾了好幾道菜,久而久之,應玄行也懶得伸筷,紀喬夾過來的他都吃。
吃過飯,幾人在客廳歇息,奏莫娘在餐桌上用石臼搗磨解毒的草藥。月明星稀,林間有動靜窸窸窣窣,門咯吱響動一聲,阜施恩就踩着一地清晖進門,他手上還拎着一紮褐綠色草植。
“呦,在這排排坐分果果呢。”他視線掃量過沙發上的每個人,笑嘻嘻道,“聽說你們幾個跑千面棺去了,厲害啊。”
話裡倒沒有敬佩之意。
“所以我以後一定做個聽勸的人。”秦聞感慨,站起來繞着阜施恩手裡拎着的草走了一圈,眼神不解,“這就是解藥嗎?生吃還是煮湯?”
“nonono。”
阜施恩晃了晃手指,唇邊吐出一個字,“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