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寨有一本從寨子初流傳下來的古籍,上面寫“東兩百一十四裡,曰停雲,是有大獸,常沒山千尺,其狀二首六尾,魚翼,其音如牛,名曰眦牟,佑天靈全族存焉。”
時至今年,曆經歲月更疊的古籍早就成為大白話式的傳說,其程度不亞于山海經或者聊齋等充滿志怪神鬼的元素。雲寨的孩子多少都會聽父母講起過一些故事,但很少有人親眼見到過。
停雲山深處幽深靜谧,洞穴大大小小十餘個,古籍中的山神大多寄居在這些地方,寨民信仰且敬畏它們,從來不會特意去尋找證實他們是否存在。
早些年雲寨尚且人多的時候,常常會有各種祭祀山神的活動,以此來祈求寨子裡的人平平安安。如此多年,他們相信,雲寨這麼久一直安然不恙是因為有山神在庇佑。
等時間一長,寨子裡的小孩接觸到了外面的世界,逐漸就對父母堅信存在的山神持有質疑的态度,久而久之,也隻當是老一輩的神話傳說來聽聽。
阜施恩和應玄行都沒有料到,古籍上說的眦牟,也就是後來被稱之為子母蛇的生物居然真的存在。根據記載,它的大頭為母小頭為子,兩顆頭都連着心髒,其中一顆死亡後另一顆也會随之死去,所以子母蛇不會單獨出現,它們的身邊一定會有公蛇保護。
子母蛇是絕對會與公蛇共存亡的生物,如果隻看見其中一條,那另一方必然已經死亡。
“有其他人進雲寨了。”應玄行沉聲說。
阜施恩微微擰住了眉心。
子母蛇能藏匿這麼多年,如果不是因為公蛇出意外,它不會這麼發狂暴怒,就憑現下的情況可以斷定,它不會放過他們。這幾天他們一直走在一起,且依紀喬他們的功夫,能自保就很厲害了。
紀喬想起他們初進雲寨,叢林草堆間隐隐堆了一團蛇皮,就那麼一眼都可見長度不凡。那時他還以為是蛇蛻,幾個人着急忙慌就逃了。
現在想來,那可能是公蛇的屍體。
幾人還在面面相觑中,一條蛇尾就猛然向他們砸來,寬度堪比一輛小貨車,阜施恩連忙抓過腿軟的楊骈往後撤,蛇尾猛錘地面,震得他們險些站不穩。
剛避開一條後卻還有另一條緊接着搖晃打過來,它先卷起了祁瑤又将暈過去的秦聞扔落在地,應玄行在他們的慌亂間把袖口的短匕首扔給了阜施恩,“阜施恩,殺了它。”
阜施恩接住,臉色因對方所說的肯定句而怔了怔,“你說什麼?”
旁邊的紀喬堪堪躲開一條蛇尾的攻擊,聽到他們的對話,一時覺得心頭哀哀。好嘛,兩個最能打的人一個眼睛不好,一個耳朵不好。
“我不信山神這種東西,現在是我們的安全更重要。”應玄行說。
他在四五條蛇尾打來的殘影裡避閃着,破空的藤條聲裹雜着銀鈴突兀的脆響,以及阜施恩幾步翻上樹的悶響。
這一刻紀喬是真的相信雲寨出來的人多少都會點武,阜施恩攀着樹根輕而易舉就上去了,踩在樹幹上的動作輕盈敏捷,如履平地。子母蛇看見了他,兩三條蛇尾立刻從四面八方湧來,就像妖化瘋魔的藤條。
阜施恩一路側身避過去,最終在樹幹的末端俯身躍去,目标直指那枚籃球大小的子蛇頭。
察覺到有人迅速逼近,母蛇喉嚨發出了難聽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牛叫,它連祁瑤也扔了,所有蛇尾無差别向馬上刺來的少年發起進攻。
匕首的尖端在子蛇瞳孔裡逐漸放大,再放大,直到阜施恩狠狠刺上去,鋒利的刀伴随着迸出的血一路劃開了鱗片下脆弱的皮肉。幾乎是同一時刻,子蛇頭瘋狂搖晃着,阜施恩不肯收手,擡頭間就撞上了那雙蛇瞳。
瞬間,阜施恩恍如被定住,手也不動了,仿佛變了一個人那般茫然又哀切,他喃喃了一句,“阿媽……”
就是這麼短暫的失神,子母蛇的蛇尾立刻将他掀翻在地,可匕首還沾滿鮮血地插在子蛇的頸部。
差一點,子蛇并沒有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