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時光之輪往回撥動一下。
那也是一個冬天,慕華國的萬物谷隐士閣外,天地間宛如鋪上了一層潔白無瑕的銀毯。
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仿佛是仙女灑下的白色花瓣。
這夜,月黑風高,墨色的蒼穹猶如一張巨大的包裹,将世間萬物納入其中。
祝青雨也被書院的一夥人五花大綁,如同一團丢棄的破布,被無情地丢進了一處偏僻的柴房。
柴房内,寒冷如冰窖,潮濕的氣息彌漫,風透過破碎的窗縫肆意穿梭,令他禁不住瑟瑟發抖。
更深露重,他那單薄的後背緊貼着冰冷且粗糙的土牆,心中滿是無法言說的無力與悲戚。
思緒飄飛,他憶起母親。
那是個月華如水的靜谧夜晚,母親将他溫柔地擁入懷中,眼中盈滿了無盡的慈愛與殷切的期望。“青雨,你也知道,咱們祝家乃是寶盈國的首富大族。那遍布各國的布莊,所售綢緞布料精美至極,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都對其趨之若鹜。那一間間錢莊,每日進出的金銀财寶不計其數,庫房如同财山。還有那數不清的田産,肥沃的土地上産出的糧食作物,堆積如山。咱家的商鋪更是琳琅滿目,珠寶行裡的珍珠寶石璀璨奪目,瓷器店裡的瓷器精美絕倫。不僅如此,咱家還有龐大的船隊,遠航海外,帶回無數珍稀的物品……隻要你勤勉好學,忍耐過你叔父的百般刁難,這潑天的富貴,終會是咱們母子的。你那狠心的叔父們,見不得咱們母子安好,害了你哥哥又盯上了你,一心妄圖把這龐大的産業據為己有。你可要争氣啊,莫要讓為娘在這深宅大院中寸步難行,終日以淚洗面……你此次去這萬物谷隐士閣,學習好家族興業統禦之學,隻要學成,母親相信你定能讓祝家家族更加昌盛,實現你哥哥心中的宏圖大略。”
母親的聲音輕柔婉轉,卻又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每一個字都如同一顆顆沉重的石子,在他的心湖激起層層漣漪。
他的叔父們借着他們特意調教後送進父親後院的那些妖媚妾室吹的枕邊風,向他那向來自私自大的父親進了讒言,言說讓祝青雨在艱苦的環境中學習,就能磨練他的意志,增長他的見識。讓父親答應他們隻給他極少的盤纏和在他危及性命時才能出手相救的暗衛。
實則是為了磋磨打壓他,蛀害他的身體,妄圖阻止他成為家族的繼承人……
他知道,他要隐忍,大哥已經被他們的下作手段弄的生死不明,母親在那群莺莺燕燕的糾纏中日漸消瘦……他也失去了對父親所有的期望,等他學成歸去,他一定會讓那些心懷鬼胎的全部付出代價。
……
此刻,盛冬雪正端着一盆香氣四溢的燒雞,步伐沉穩有力地朝着柴房走來。
柴房外,皚皚白雪在清冷的月光下閃爍着夢幻般的光澤,四周萬籁俱寂,唯有她那堅定的腳步聲,打破夜的甯靜。
祝青雨朝門口望去。
她猛地一腳踢開柴房的門,“嘎吱”一聲,打破了夜的深沉。
燒雞那誘人的香氣瞬間在這狹小逼仄的空間裡肆意彌漫,那饞人的味道如靈動的精靈,直往祝青雨的鼻前歡快的舞蹈。
盛冬雪目光銳利,快速環顧四周。
這柴房陰暗潮濕,角落裡淩亂地堆放着些破舊的農具,那蛛網在房梁上悠悠飄蕩,仿佛歲月的滄桑在此刻凝結。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祝青雨身上,不禁大吃一驚。
雖然他早已卷縮成一團,可她仍然認出,此人正是她此次的任務目标,可她尚未做好攻略他的準備,本想着先偷得幾日清閑,女扮男裝交些朋友,在隐士閣積攢些人脈勢力再精心設局。
這一切的發生都是因為前幾日……
慶玉島那明亮如白晝卻透着幾分陰森血腥味的密室中。
島主慵懶地坐在不知名生物的皮椅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扶手,狹長的眼眸微眯,透露出讓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盛冬雪低垂着頭,恭敬地站在一旁。
他微微起身,踱步至盛冬雪身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動作輕柔,語氣中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寒氣:“冬雪,此次任務對我來說有多重要,想必你是明白的。”
盛冬雪當然明白,島主視錢如命,哪一次任務對他不重要呢?
這也是他唯一有點像人的地方,她唯唯諾諾的點了點頭。
島主的手在她下巴上多停留了一會兒,盛冬雪已經快忍不住要動手了,他似有察覺,很快把手收了回去。
他接着說道:“寶盈國首富祝家族長有一子,名祝青雨。他如今在慕華國的萬物谷隐士閣求學。此人身上藏有一本玉書龍宮圖,是開啟祝家在各國設立的寶庫的關鍵。你需想盡辦法接近他,勾引他,讓他對你傾心,待到時機成熟,将那龍宮圖拿到手,他的命,就看你的心情,留不留都行。”
他并不喜歡強迫手下殺人,任務隻是獲得神聖金錢的途徑,而不是心安理得的變成嗜血怪物的借口。
盛冬雪微微颔首,心中卻暗自思忖着這任務的艱難。
島主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放緩了語氣:“你莫要害怕,你上次在島内叛亂的時候救了我,我給你重新下的蠱,已是最輕的那種……這任務雖不簡單,但以你的能力,并非無法完成。且這次的危險程度,相較以往,也已降低許多。隻要你能成功,我自不會虧待你。”
他又忍不住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的手心來回的摩挲,像是在查驗蠱蟲的位置,又像是單純的想靠近她。
終于在盛冬雪毫無回應又極其冷漠和不耐煩的注視之下,他戀戀不舍的松開了手。
盛冬雪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後退了兩步,敷衍的行了一個禮,應聲道:“島主放心,屬下明白。”
然後便趕緊離開了那個密室,她并不喜歡單獨和島主呆在一起,自從她陰差陽錯,毫無預謀的救下島主之後,總覺得島主的心比以前更複雜難琢磨了,讓她覺得很危險。
早知道就不随便救人了,她哪裡認得出山崖底下那個鼻青臉腫瘋狂咳血,虛弱無比又脆弱的人是島主?
雖然她是一島的,但島主平時都帶着面具。
天知道看他一天天好轉,露出本來面容以後又帶上了面具,她是多麼的震驚。
一是震驚他的身份,二是沒想到他面具之下的臉居然比島上所有的女子都要美。
怪不得平日如此注重讓慶玉島的女子們護理面容,還總說她們除了聰慧勇敢,武力高強,大都姿色平庸,無法明白為何連美人計這種高端任務,随便派出一個都能成功執行,之前她們還以為島主是因為練武走火入魔瞎了眼,心态崩了,所以無法正常評價異性的美貌,平時在她們面前應該都隻是裝作看得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