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陪伴她的愛。”溫辭韻道,“所以小曉是她的愛?但是她們不是同一個人嗎?”
葉熠眼眸微閃:“是同一個人,但也可以不是同一個人。”
“或許是命運的寄托物呢。”
還未等溫辭韻繼續問些什麼,就被葉熠的聲音打斷。
“時間不多了,走吧。”
溫辭韻閉上了嘴巴,點了點頭。
黑霧包圍住了整個學校,路過的牆壁都長滿了墨綠色苔藓,散發着一股濕漉漉地黴味,潮濕而陰暗,令人作嘔。
地上鋪滿了枯枝敗葉,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地聲音,還能隐約聽到水滴滴落在地面上發出沉悶地聲音,也許是牆角漏水了,又或許是其他什麼原因。
衆人來到了噴泉旁,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平靜的水面呈現在了大家面前,葉熠眼眸微眯,看着分辨不出渾濁和清明的水,将手伸了進去。
冰涼的濕感迅速包圍上他的手指,借着手電筒的光線,仿佛有一團更加渾濁的東西湧了上來。
“葉大哥,我們要怎麼翻轉呀?這裡除了水好像沒看到鏡子。”溫辭韻搓了搓胳膊,周圍的冷氣壓讓她有些顫抖。
葉熠将手指抽了出來,淡淡道:“跳下去。”
“跳下去?!”溫辭韻看着不太幹淨的噴泉,咽了咽口水,指着噴泉,“從這裡?”
葉熠沒有反駁:“時間不多了,我先下去,你們跟着。”
說完,他将手電筒收好,就跳了進去,伴随着水花的濺出,葉熠整個人淹沒在了噴泉之下,連一個水影都看不見,古怪的是,那水面在短短幾秒内恢複了平靜,就像是吃完了某個食物一樣。
還未等溫辭韻反應過來,一旁的江耽就先把昏迷的齊清扔了下去,随後自己也跳了下去。
溫辭韻見狀,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臉,随後捏着鼻子也跟着跳了下去。
冰冷潮濕的感覺迅速包圍上葉熠的身體,他艱難的在水裡睜眼,調整好自己在水下的姿勢,毫不疑遲地往深處遊着。
令葉熠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看似不大的噴泉下面竟然有這麼深的水,久違的月光透過水面折射在水裡,為葉熠的眼前鋪好了路,他微微眯起眼睛,正要繼續往前時,忽然,一個渾濁龐物往他這邊沖了過來,他的瞳孔瞬間縮小,連忙往旁邊躲過,還差點被嗆了幾口水。
他趕緊穩好自己的身軀,湊近去看停留在一旁渾濁物,迎面而來的是一個被泡的發腫的猙獰人臉。
是一具屍體,葉熠眼眸微眯。
還是一具不知道泡了多久的屍體。
隻不過他沒那麼多時間逗留,繼續往深處遊走,就在他的肺部的氧氣即将到了極限時,眼前的不遠處就閃過一道利光,像是在呼應着某些東西一樣。
葉熠沒有時間思考,直接往那個方向遊去,在窒息即将沖刺在大腦瞬間,他的手碰到了某個平面的實體,緊接着整個身體就像是被抽離般,漂浮在某個虛空中,随後再被毫不留情的丢棄,失重和暈眩雙重壓在他的神經上,痛苦又無法脫離。
還未等他将這份難受消化掉,一道刺利的光照射在他的眼皮上,似乎是在提醒着他此時該起來了。
葉熠艱難的睜眼,被強光刺激出的生理淚水濡濕他的眼尾,等他差不多緩過來時,欲要擡眼,卻又被強光逼退。
葉熠心生疑惑,他繞過那道強光,來到了側邊,頓時明白了為何總有一道強光照在剛才的位置上。
隻見眼前矗立着一面鏡子,頂頭挂着一盞燈,而那盞燈的位置正好能使鏡子将光着射在葉熠剛才的位置上。
葉熠“……”好惡毒的設計。
不過他沒有想那麼多,緩緩走到那面鏡子前,一擡眼,便是自己的模樣。
葉熠思索了一下,将手放在鏡子上,隻不過他的手剛碰到鏡子,眼前完整的鏡子就瞬間裂開,詭異的是,鏡子的碎片意料之外的沒有掉在地上,而是浮在空中。
葉熠眼眸微眯,伸手觸碰了其中一個碎片,那碎片就如虛影般消散,緊接着他的身後就傳來了吵鬧的聲音。
他循聲望去,便看到了雪晴站在她家的客廳裡,以及張老師和那個中年大叔站在她的面前。
“你看看你買的是什麼衣服!”張老師将手裡的一條鮮豔的紅裙子扔在了雪晴面前,大聲罵道,“你看看你像樣嗎?你是個學生,穿什麼裙子,你穿成這樣是想出去勾引人的嗎?”
“我們花錢供你讀書,好不容易攀上關系,去到你身邊工作掙錢,不就是為了讓你有安全感,家的感覺嗎,你看你爸還特意的跑去你學校上班,為的是什麼,為的是你的未來,你腦子裡能不能想點好的!”
說罷,還用手指狠狠的搓向雪晴的太陽穴,用力的怼了她幾下。
“我沒有……”雪晴抵不過母親的力量,被弄的有些重力不穩,踉跄了一下。
“還說沒有,那你為什麼要買這套裙子,啊?浪費這些錢幹什麼!”
張老師說着說着就要拿起一旁的掃把,還是中年大叔制止了她。
“行了行了,一條裙子而已,不至于,下次考好點就行。”
“這是考好的問題嗎?這是思想品德的問題!”張老師沒有猶豫,拿起棍子狠狠的打到雪晴的腿上,“不教育一翻,她就不懂得痛,就不會改。”
雪晴下意識抱着腦袋,任由自己的母親在身上鞭打着,發絲因淚水而粘在嘴角旁,顯得可憐又狼狽,而她微微擡眼便能看到那鮮紅的衣裙被母親暴力的踩在腳下。
纖細的胳膊和腿上落下了屬于棍棒的疤痕,每一道都觸目驚心,而傷痕累累的臂彎下是不停哭泣的女孩。
似乎是累了,張老師将棍子扔在一旁,直接坐在沙發上開啟了教育模式。
“我不是想打你,是你非要做到讓我想打你,你說說你能不能幹些好的,我們掙這些錢是為了什麼,為的不是希望你有出息,将來能過上好日子,不希望你走父母的路,重蹈覆轍。”
“你要明白我們的良苦用心,知道嗎?”
張老師踢了踢蹲在地上不停哭泣的女孩,雪晴抱着腦袋點了點頭,似乎是怕母親不滿意,帶着哭腔道:“知道。”
畫面到這裡就戛然而止,葉熠松開了攥緊衣角的手,指尖因過于用力而發白着,呼吸也從喘氣漸漸變為平緩,在剛才的畫面呈現在他面前時,就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壓迫在他的身上,窒息又痛苦,以及無法抗拒的幽怨氣息撲面而來。
他眼眸微轉,落在了還浮在空中的其他碎片,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睫毛微動,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
他緩緩擡起手,碰了離自己有點遠的碎片,而那碎片又以同樣的方式消散,緊接着出現在他面前的是雪晴坐在房間裡寫東西。
葉熠嘗試動了一下,發現可以動之後,趕緊走到雪晴身旁,隻見雪晴寫着的是連筆字的規則——
一、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規則。
二、不要相信任何一個人,永遠不要。
三、如果你遇到危險了,鏡子會幫助你。
四、不要相信鏡子!
當要寫到第五條時,她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畫面,嘴角扯出一抹詭異的笑容,最後落筆寫上——媽媽喜歡紅色。
葉熠眼眸微閃,随後開始觀察着雪晴所待的房間,和他剛開始出現在這裡的樣子并無大異。
他抿着唇,目光落在了雪晴身上道道明顯的傷痕,葉熠目中愕然,這些傷口和剛才所呈現的場景的遍布位置一模一樣。
這兩個場景之間一定有一個事件的連接着,才會讓雪晴寫一下這些規則,以及她的笑容……
眼前的畫面再次消失,葉熠觀察了一番浮在空中的碎片,随後目光鎖定了其中一個,碰了上去。
緊接着,眼前的畫面就開始出現了雪晴站在一面鏡子前。
“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
鏡子先開了口,其聲音帶着誘惑之味,如同一直在慢慢等待獵物上鈎的獵人。
雪晴的眼眶有明顯的紅,像是剛哭過的樣子,見鏡子會講話,微微愣了一下,嘴裡還嘟囔着:“鏡子竟然會講話……好神奇。”
鏡子繼續道:“我不僅會講話,我還會給你想要的。”
“真的嗎?”雪晴定定的看了鏡子一會兒,随後搖搖頭,笑道,“算了吧,我沒什麼想要的。”
“不,你想要的東西是愛。”鏡子将聲音放得很低,“我可以幫你實現這個願望,也可以幫你懲罰那些傷害你的人。”
雪琴的眼裡産生了動搖,她抿着嘴,沒有說話。
“他們那些人就該死,他們有什麼資格将一切的怨恨和情緒撒在你身上,他們憑什麼,你也隻不過是一個無辜的人,為何要經曆這些。”鏡子慢慢道,“你也想要愛呀,你也想要關心,你也想要站在舞台上,也想要穿上那條鮮紅的裙子,你,又何嘗不是人,又怎會沒有人類的情感。”
“來吧,我可以幫助你。”
“隻要将手放在上面,我就會幫助你,隻不過需要你一個小小的東西。”
雪晴的眼睛已經動搖:“什麼東西?”
“一個你最珍視的東西。”
雪晴略作思考,随後從衣櫃裡翻出了那本紅色筆記本,将其翻了開來,而裡面的正中央正夾着一塊完整的平安扣。
她将平安扣分成兩半,随後手裡拿着一半平安扣放在鏡子上,另一半則握在手中。
隻見鏡子像是有某種引力一樣,将那半塊平安扣融進了鏡面裡,随後緩緩說道:“該開始我們的複仇了……”
畫面再一次消散,葉熠摸索着口袋裡的半塊平安扣,銀灰色的眸瞳閃了閃,看來現在已經知道了鏡子是如何誘導雪晴與她做交易的。
而這半塊平安扣為何會出現在小曉的手裡,葉熠心裡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再一次碰了其中一個碎片,緊接着眼前的場景就變成了宿舍的樣子,隻不過這個宿舍看起來更有生活的氣息。
隻見雪晴正蜷縮在自己的被子裡拿着台燈,看着一本雜志,而那本雜志正是葉熠在第一天的幻境裡看到的那份雜志。
“呀,怎麼一回來就沒有看到人呢?”
推門而入的是楠姐的其中一個跟班——是剪頭發的那位,緊接着跟着進來的是剩下的兩個二個,以及走在最後面的楠姐。
第一個進來的女孩直接走在雪晴的床鋪前,一點禮貌都沒有給,直接掀開了那床遮蓋的被子。
躺在床上的女孩毫無保留的出現在宿舍的燈光之下,雪晴呆愣了一下,随後慌張的将手上的雜志藏在身後,語氣帶着些小心翼翼道:“怎麼了嗎?是有什麼要我洗的嗎?”
“喲,藏什麼呢?”那女孩沒有理會雪晴剛才的話,一眼就看到了藏在雪晴身後的雜志,邊說還邊動手去拿,“怎麼還心虛了呢?是不想給我們看吧,難不成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緊接着她招呼起楠姐剩下的跟班過來,“過來看看,我們可愛的雪晴同學藏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呢~ ”
“哎呀,這是什麼呀?”
另一個女孩趁着雪晴正在攔着其中一個跟班的手,直接将她身後的雜志抽了出來,随後做勢捂住了嘴巴。
“ 竟然是恐怖雜志,沒想到你還看這種東西呀。”
葉熠眼眸微眯,認出了拿着雜志的女孩——是鬼打牆的那位。
“鬼打牆”不顧雪晴的反抗,随意的翻動那本雜志,而停下的瞬間,正好停留在鬼打牆的故事那一頁。
“哎呀,這些故事怎麼這麼可怕呀,我都怕了,雪晴同學你怕不怕呀。”
她的語氣帶着些嘲笑和諷刺。
“還給我……”雪晴想要伸手奪回,“那是我的,請你們還給我。”
但她的手剛伸出去就被“12層階梯”給拍掉。
“幹什麼呢,現在是我們的了,而且這麼好的東西,你竟然私藏,豈不是有很大的問題。”
“不,不是這樣的。”雪晴無力的反駁道,“那是小曉給我的。”
話音剛落,眼前的女孩們就發出了一頓嘲笑。
“小曉是誰呀?”
“不知道呀,我們學校有這号人嗎?”
“可能是她的朋友吧,沒想到我們的雪晴同學竟然都有能送給她禮物的朋友,還真是讓人嫉妒呢。”
“哈哈哈哈可能是她自己買的,亂編一個人名,想彰顯自己有很多人緣呢。”
那些尖利的言語就像洪水般不停的灌輸在雪晴的的腦海裡,刺痛着她的心髒,無處可躲,像是要占據大腦般,撕扯着她的每一根神經,無法阻止地在一步步毀滅着她,然後在耀武揚威地宣示它們的存在,嘲笑着她自己。
“不是的,我沒有。”雪晴的淚水早已流出眼眶,她搖了搖頭,試圖奪回那本雜志,“還給我,那個不能給你們。”
而換來的是更加過分的嘲笑,雪晴起身去奪,還未來得及碰到,那本雜志就被抛在空中,随後被人接住。
雪晴木楞的擡頭——是楠姐。
楠姐一臉不屑的捏住其中的一頁——跳樓女。
葉熠眼眸閃過一絲光,腦海中突然想到了312宿舍的那個跳樓玩家,看來那個玩家是遇到了楠姐的污染體而跳樓的。
“怎麼,你想要回去?”楠姐靜靜的看着雪晴,随後嗤笑一聲,“想要自己過來拿。”
“哦,對了,爬過來拿。”
緊接着,她的跟班們都發出了一陣刺耳的笑聲。
“不愧是楠姐哈哈哈哈。”
“我還從來沒看過,爬着過來拿的呢,雪晴同學~爬一下呗,給我們開開眼界。”
“對呀對呀,我們見識短,還沒看過呢。”
“哈哈哈哈哈,最好是跟個狗一樣。”
“砰——”
宿舍的門毫無預兆的被用力推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名年輕的女士,而她腳上正穿着那雙眼熟的紅色高跟鞋。
“有人投訴你們宿舍鬧矛盾。”宿管看了一眼房間裡面的五人,随後扭頭看向楠姐,“在玩?”
“沒錯沒錯,宿管姐姐。”其中一個跟班拉住了雪晴的手,裝作友好的搖一搖,“我們在玩跳山羊呢~”
“不,她們搶了我的東西。”雪晴含淚喊道。
那個拉住雪晴手的跟班怒狠地看了一眼雪晴,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沒有沒有,宿管姐姐,這個東西是我們一起買的,她非要當成自己的東西,我們也沒辦法。”
見宿管半信半疑,楠姐走上去,手裡拿着一條昂貴的項鍊塞到宿管手裡,後者欣慰的笑了一下,然後忽略到雪晴的哭聲,道:“那你們好好玩,我還有事要做,别太大聲。”
“好的,宿管姐姐~”
最後,宿管在雪晴失落的目光下離開,以及關上了那道逐漸消失的溫暖光線。
葉熠的拳頭緊了緊,眼前的畫面早已消散而去。
他松了開了手,掌心因過于用力而被指甲深深陷入的印痕開始發痛。
還未等他将剛才的畫面消化,他所待的空間就開始震動起來,緊接着的是身旁的空間崩塌瓦解,他所站立的地面,以及周圍白色的牆壁開始産生裂縫,愈來愈大,然後被裂縫分開的空間碎塊像是被淹沒在虛空中消失不見。
葉熠心中的警鈴在不停的發出警報,人類的本能害怕讓他有些顫抖,他下意識後退幾步,而垂在身側的手,卻不小心碰到了還浮在空中的鏡子碎片。
随後眼前就看見雪晴站在房間裡與父母對峙着。
“媽,我想當藝考生,我想學舞蹈,這是我的夢想。”
張老師不屑一笑,将手裡的舞蹈報名表重重的扔在地上:“夢想,夢想能當飯吃嗎?你是個學生,是個高中生,你最重要的是學習,而不是去所謂的夢想放棄學習,你知道嗎!”
“可是學舞蹈不會耽誤學習的,我可以保證。”雪晴顫着聲音反駁。
“呵,保證,我還不知道你。”張老師用腳踩在那張報名表上,來回摩挲着,“我跟你說,無論你說什麼都别想打動我,不然你的下場就跟這個報名表一樣。”
“媽!”
這可能是葉熠聽到雪晴說話聲音最大的一次,隻見雪晴蹲在地上想用手将張老師的腳拿開,然後撿起地上的報名表,可張老師最厭煩的就是雪晴這個模樣,随後一個響亮的巴掌聲,在房間裡響起。
雪晴捂住自己被扇的臉,淚水止不住的往外流,她僵硬的回過頭,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親。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像條狗。”張老師冷冷道,“想條沒人要的狗。”
“汪汪汪汪!”
或許是動靜鬧得太大,房間的窗外傳來一陣狗叫。
雪晴本來呆愣的眸瞳就開始迅速縮小,小狗怎麼跟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