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太子殿下和太後娘娘沒有追查先生的死因嗎?”而且,藍即熒先前是見過魏離房間裡挂着的蘇柳玉畫像的,不說長相,就魏離這個快比他高出一個頭的身高,也不符合啊!總不能真的存在什麼交換靈魂交換身體的邪術吧?
“太子殿下無所謂太子妃是誰,隻要有用就行。”魏離輕輕地用指腹撫摸着小黃雀的腦袋,軟軟順滑的絨毛輕輕劃過手指,“太後娘娘隻是閑暇時尋得了個小寵物,沒了這個,還可以找到新的。”
藍即熒沉默了一小會,還是沒有将心中的疑惑宣之于口,這些事情都和自己沒有關系,他隻要記得魏離是自己的恩人就好。
魏離瞥見他糾結得快擰巴在一起的手指,怎麼會不知道他想問什麼,“我那日從山腳下一直爬到山頂上的玄山寺,是靜齋師父救了我,他親手幫我剜去燒焦的血肉,改去屬于蘇柳玉的面容。”包括她作為女子的一切都被靜齋改變了。
“從那天起蘇柳玉就真正地死了。靜齋用的藥很好,我的傷勢好得很快。等到鄉試的前一天,我甚至回去看了那一片焦黑的破屋子。”蘇煙羅在那場雨之後又補了一把火,燒的很幹淨,什麼都沒有留下。
“先生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藍即熒沒有想過魏離會将這些事情告訴他,不管是“蘇柳玉”還是靜齋和尚擁有的能改頭換面的能力。
“因為,文帝輕武,李煥多疑,李瀛懦弱,公主自私,難解百姓困苦。這天下合該回到藍家的手裡。”魏離将小黃雀兒帶到窗邊放出去,回頭對上他有些顫抖的目光,“本就該是你的,即靈小姐和其他百姓,就不應該受這些苦。”
藍即熒被魏離的目光看的有些恍惚,恍惚間又回到了當初的那隻畫舫上,絲竹樂曲從一間又一間的房間裡傳出來,母親因為痛苦而扭曲的面容又重新在門縫裡出現,不再是夢魇中模糊的樣子,這次是真實的,他總覺得那股血腥味就萦繞在鼻尖。
前段時日他下江南将那座畫舫的主人和當地的貪官縣令都抓起來判了死刑,他親自監斬。那天,十裡八鄉的百姓都來看他們行刑,都喊他青天大老爺,連帶着當年破舊學堂裡的老先生都拄着根拐杖顫顫巍巍地給他送了面匾額。
不久前去過的卞城,他親自上過城牆,就算已經風吹日曬好幾日,守城的将士們也将血迹清洗過好幾遍,那撲面而來的硫火氣息和始終無法散去的淡淡猩紅也仍舊被鋪在他的面前,刻在他的眼裡。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怎麼敗的,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姐姐都是怎麼死在刑場上的。潑天的血仇從那些人找上他開始,就牢牢地抓在他的背上,沉重得令他無法喘息。
他和姐姐是父親的老來子,姐姐兩三歲的時候就被母親抱着四處流竄,自己更是母親在畫舫上生下的,“父不詳”的孩子。他們從未真正享受過所謂大魏的輝煌、皇室的富貴,他不想背負這些,隻想讓姐姐一世無憂。
“不用我多說,你也知道,當年大魏之所以會被李氏推翻,全都是因為李氏門生掀起的輿論謠言。”魏離見他呆愣愣地看着自己,便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要和姐姐安安穩穩過完這一生,我知道。”
藍即熒的目光跟随着魏離翩翩的身影移動着,已經忘了自己來這找他是為了什麼。
“你能夠保證,他們永遠都不會發現你們是藍氏遺孤嗎?”
溫潤的聲音宛若驚雷在藍即熒的耳畔炸開,他有些無措地看着魏離,不明白自己該回答些什麼。
“他們會發現的。因為自打你考上探花,他們就記住了你的名字。這世上又有幾家人姓即呢?”即氏因為當年出了最後一位大魏皇後,早就被李氏趕盡殺絕了,甯殺錯,不放過。
魏離蹲下來,輕輕握住他顫抖的雙手,“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見你姐姐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