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承德喝完了杯中最後一口茶,拂袖從裴尊禮身邊走過。
“可惜啊可惜啊。”他輕聲歎道,“明明長了張和你母親極為相似的臉,可卻碰上了你那瞎子爹。”
康承德淡笑一聲,仰頭長歎道:“想當年,你母親執明第一美人的稱呼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僅有一手絕妙精湛的射技,身段容貌都不似凡人。可惜啊……被裴世豐搶先了。”
他看似在惆怅回憶,語氣卻令裴尊禮渾身發毛。
“不過我聽說,裴宗主膝下還有一個小女兒。你還有一個妹妹……”
啪——裴尊禮感覺腦内緊繃的弦驟然斷裂了。口中緊咬的牙齒刺破了舌頭,血腥味直直沖向顱内。
“你敢……”他剛一轉身,握緊的拳頭還沒揮出,整個人就宛如雷擊般定在了原地。
康庭富嗤笑一聲:“窩囊廢物,你也就這點能耐了。連打人的拳頭都不敢落下!”
康家父子一前一後地走了出去,那妖女也淡淡瞥了一眼裴尊禮後跟了上去。嘲弄的笑聲久久盤旋在伏陽宗的上空。
偌大的宴席隻剩下停在中間的裴尊禮。
一群得令的弟子從簾後走出,想要架起裴尊禮将他押入牢中。可還沒等他們碰到他的身體,一塊沉鐵打造的劍鞘就從後面的樹叢中飛出,打在那些弟子的後腦,讓他們一個接一個倒在地上。
劍鞘打着轉飛回樹叢中,被一人穩穩接在手裡。
重新恢複行動的裴尊禮猛地向後看去,隻見莊霂言一手握着劍鞘,一手捂着裴明鸢的嘴巴,從樹後緩緩走出。
“兄長!”
莊霂言一松手,裴明鸢就乳燕投懷般撲向裴尊禮。
“是你?”裴尊禮一手環住妹妹,擡頭驚魂未定地看向莊霂言,“剛才那是定身咒?”
“可别怪我啊!”莊霂言指了指康家父子離開的方向,“你要是真打在那倆胖子身上,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
“我知道……”裴尊禮垂眸咬牙。
他又何嘗不知道那倆人碰不得。可是康承德他居然……他居然将主意打在了裴明鸢身上。
“好了,先不說那兩個人了。”莊霂言蹲下來,朝裴尊禮展示他的左手。
他左手虎口處有一圈清晰的牙印,隐隐泛着血光:“這丫頭咬的。從你被裴世豐踹那一腳開始她就想沖出去救你了。要不是我死命攔着,現在你們兄妹倆都要下沉鼍牢了。”
裴尊禮一怔,按住妹妹的頭道:“謝謝你。”
“光謝我沒用啊。說說咋回事吧。”莊霂言難得這麼正經,“剛剛我痛得聽不進去,她又聽不懂,解釋解釋呗。”
裴尊禮深吸一口氣,結合前不久鱀妖一事向莊霂言解釋了來龍去脈。
“呀,你老爹這是要犧牲你去讨好康家呢!”莊霂言理解得很快,“所以,那兩隻鱀妖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真的不知道。”裴尊禮搖頭,“這也是奇怪的地方。按理說鱀妖一族應當對人類十分警惕規避才對,怎麼可能剛找到新的居住地就來城内閑逛?”
“有什麼貓膩問問便知。你去找他們不就好了?”莊霂言道,“你是他們一族的救命恩人,這點面子總是要給的。要是不配合我就幫你殺了他們,反正妖物都沒一個好東西!”
“我去不了。”裴尊禮道。
“為什麼?”莊霂言疑惑,低頭卻看見裴尊禮出神的目光。
“不會吧,你真要去那個鬼地方?”莊霂言揉揉腦袋,“何必折磨自己呢?那我費這功夫救你幹什麼?”
“我不去,不僅會牽連你和明鸢,要是讓父親和康家知道……怕是會影響整個宗門。”裴尊禮垂眸看着懷中的妹妹,“我隻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
“不要!”一直埋頭不語的裴明鸢聞言突然擡起腦袋,抱着裴尊禮的脖子大喊道,“兄長你不可以去那個什麼牢!你不要去!你會死的!”
“明鸢你看着我。”裴尊禮幫妹妹擦掉眼角的淚水,“兄長不會死的。兄長希望你能幫我做一件事,可以嗎?”
“要我幫你做事?”裴明鸢抽抽噎噎,有些不相信,“什麼事?”
“什麼事?”莊霂言也問。
“去找雲鶴哥。”裴尊禮輕聲道,“現在也隻有他能接觸到鱀妖一族了。找到他,就能知道鱀妖出現在城裡的緣由,也能告訴鱀妖們父親已經動身,需要趕快逃離了。”
“你是說師父?”莊霂言已經很習慣這個徒弟身份了,“他為什麼知道?我上哪裡找他?”
“我也從沒去過他的住處。”裴尊禮道,“從來都是他來找我的。但此事緊急,必須盡快告知他。”
“說個方向吧,我盡量。”莊霂言聳聳肩。
裴尊禮将目光投向不遠處的群峰。
“歸隐山。”他說,“傳聞神君隐居的地方。”
“他是神君的孩子,他也一定住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