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再次到站,她收拾好書包下車去了。
錢運有些錯愕,心裡突然地對自己産生了一種厭惡,厭惡自己剛才的想法。
小姑娘真的不是好人麼?那個給錢的中年大叔真的是冤大頭麼?
其實隻是他低估了人心底的善意。
由此,他打算正式落腳長洲,好好打工賺錢。
他發現換個心态過生活,體驗真的完全不一樣,送外賣風裡來雨裡去,比起稍微遲到後偶有抱怨的顧客,其實是當面道謝的人更多。
“阿巧,我支持你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人總會找到适合自己的路。”錢運把身體往火堆靠了靠,認真地看着阿巧的眼睛說。
蘇向晴則感慨:“老錢,你真是個生活的有心人。”
“害,大家坐着無事,随便聊聊天罷了。李老闆,你也說幾句?”
沒想到錢運會突然提到自己,李經綸愣了愣,他的故事……他有許多故事,可是卻不是說的時候。
“剛才我在水下的時候,發現河底好像有些東西。”李經綸說道:“像是個方方正正的塔式建築,跟我們在槐樹林裡見到的有些相似。”
方才在水裡時蘇向晴是徹底慌了,現在李經綸提起,她倒是想起一些情景來。
水裡确實有一座方塔,大小看起來也與槐樹林裡面的那座相似,而除此之外,那河底下甚至有一幢幢的屋子,像是村落的影子。
她把自己見到的也都說了出來。
“莫非那什麼遺迹,就在這盤山河之下?”錢運問。
“無論如何,遠古時期這裡确實應該存在過一段文明。那個方塔,恐怕就是這裡的祭壇。玉是古代常用的祭祀用具,最早文字記載的‘周禮,以璧禮天,以黃琮禮地’都是從上古時期的文明中傳承而來。我剛剛在槐樹林方塔的坑内,見到四周還有若隐若現的壁畫,應當是描繪祭祀過程。”
“怎麼祭祀的?”錢運好奇地問。
“根據那壁上留下來的圖案。”蘇向晴回憶起來:“人們會先将野獸殺死取血,接着把野獸的屍體抛入方塔内的巨坑,用玉石闆蓋住坑口,然後将野獸流下的鮮血澆灌在祭品周身,祭司們高擡祭品,在大祭司的帶領下踏上玉石闆,将祭品在玉石闆上用火焚燒,再以某種方式送上蒼天。”
“是些什麼祭品?”
李經綸回答道:“祭祀過程,顧名思義是需要‘獻祭’,至于這被獻祭的東西,大多時候,都是人。”
錢運和阿巧倒吸了一口冷氣。
“古代人可真殘忍,這就是文明嗎?”
蘇向晴說道:“所謂文明,其實是因為人與普通動物的區别而産生。人會自己制作工具,會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進行計劃,逐漸可以圈養動物、播種谷物,這就是文明。正是因為有這種文明,所以人會懼怕生老病死,懼怕天災地禍,這就又衍生出各種祭祀行為。”
錢運點點頭:“我包裡那幾塊玉,當年都是用作祭祀的吧,連同之前已經被人帶出去的那幾塊也是,這些玉會不會惹上了什麼怨氣?它們看到現代的人活得這麼開心,一不高興就着了火,想着拉你們一塊兒死?”
說完,他甚至感覺自己的背包動了一下,就像裡面的東西因為不滿繼續待在又黑又濕的包裹裡,做出了反抗。
蘇向晴與李經綸對視一眼,雖說不語怪力亂神,但這确實不失為一種解釋。
真是荒謬啊。
阿巧有些試探性的發問:“向晴姐,你們真的是來這裡玩的遊客嗎?為什麼懂這麼多。”
蘇向晴不知該如何回答。
還是錢運為他們解了圍:“這倆人,一個是公司老闆,一個是博士,當然知道的多了。”
“我可不是博士,是碩士。”蘇向晴無奈笑笑。
“差不多差不多。”
蘇向晴接着說道:“還有槐樹林,這山裡到處都是杉樹,可獨獨那方塔附近的樹是槐樹,肯定也是人為種植的。在民間,槐樹被說成是木中之鬼,陰氣極重,而槐樹樹幹上的孔洞,則被認為是孤魂的居所。人們種那些槐樹,應該是為了那些被獻祭的靈魂。”
“所以,這裡一定就是當時的古城咯?這古城後來怎麼樣了?這些人又去了哪裡?”
李經綸接着說道:“如你所見,古城被盤山河淹沒,那些祭壇也就成了現在的模樣。至于山裡的刺猱與甲蟲是否與古城有關,我也說不準。”
“文明突然消失有多種原因,最常見的就是天災。比如上遊突如其來的地震令盤山河改了道,洶湧的河水直接将村落淹沒,這不是沒有可能。還有那些甲蟲,我親眼看見它們從石像的眼珠裡爬出來,可想它們與建造這祭祀方塔的人關系密切。”
蘇向晴心裡其實還有一個疑惑:為什麼那些甲蟲沒有攻擊她?
而由于甲蟲攻擊他們時她沒有和其他人在一起,其他人就都還不知道這一點。
她也就把這個疑惑埋在心底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