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瞻下朝回來沒見霍卿榮在正廳候他,便以為她昨日去思朝閣還未回府。
想來也今日也無事相商,便要往書房去正好看看這幾日越州地方官送來的信件。
剛出正廳的門猛然間回憶起今日早朝時,立明帝前腳狀似無意間提起要大辦蘇貴妃的生辰宴,後腳大臣們剛下朝還未出宮就拿到了請帖。
霍瞻知道霍卿榮是一直等着這個消息,正考慮着要不要派人去思朝閣通個信,思前居那邊就派了個下人來說“大小姐還睡着,有事可代為轉達。”
小厮回來傳了話給芷蘭,芝蘭聽了思索一番就叫廚房可以傳膳了,然後挑了簾子柔聲喚霍卿榮:“主子,宮裡的請帖下來了。”
霍卿榮還睡得熟,仰面平躺,胸腔起伏均勻,往上露着隻着裡衣沒法掩蓋的瘦削的肩膀,手規規矩矩搭在小腹上。
芷蘭的聲音輕輕的,到了熟睡的霍卿榮耳裡卻好比晴空霹靂,瞬間就驚醒,霍卿榮看向芷蘭,睡意全無,就問道:“說了些什麼?”
“說是皇帝特地提了,屆時各家可帶家眷。應該是有意給兩位皇子相看正妃。”芷蘭一邊說着一邊取了件紅色的廣袖長裙,順嘴提了一句:“主子,赴宴的衣裳、首飾可要重新采買?”
“不必,算不得什麼重要的宴會,第一次露面也不好太招搖。”霍卿榮一邊想着一邊起身做到梳妝鏡前。
梳妝鏡裡還是霍卿榮那張明豔的臉,芷蘭雙手靈巧的梳好發髻,正準備将霍卿榮最愛的那隻金絲攢玉鳳簪插到合适的位置。
“給我吧,簪子”霍卿榮意外的叫停了她,芷蘭手一愣又聽她吩咐道:“去取一個好點的匣子來”。
“主子今日不戴這個了嗎?”芷蘭不解,卻也招手示意一旁的候着的婢女去取木匣子來。
這金絲攢玉鳳簪的年歲不算太短,卻能看出主人極其愛護,不曾有一絲劃痕。
霍卿榮手撫摸着不經就想起自己剛得到這簪子時的場景。
那是舊年的最後一晚,守歲守得迷迷糊糊的卿榮窩在母親榻上,快要睡着的時候猛地被外頭的煙花驚醒,想起還在守歲,強撐着坐起來。
這時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額角,引着她伏到母親膝上,她剛要開口想說點什麼好打跑瞌睡蟲,這流光潋滟的寶貝就落到了霍卿榮的發間......
“主子,匣子取來了。”芷蘭的話打斷了霍卿榮的思緒。
霍卿榮接過匣子,将簪子放進去,合上蓋子,扣上鎖,然後遞給芷蘭淡淡的問道:“你說這東西,做貴妃的生辰禮如何?”
芷蘭知道霍卿榮有多寶貝這簪子,心下替她不舍:“這多貴重啊,那個貴妃怎麼配?”
“我如今拿着它也戴不出去,一國最受尊敬的女人,才能配這樣的寶貝啊。不如送去它該去的地方。”霍卿榮最後看了一眼木匣子,然後親手遞到芷蘭的手裡:“拿去思朝閣,閣。”
饒是芷蘭一向最聽霍卿榮的話,此刻也在猶豫着沒動,芷蘭是真的替霍卿榮不值。
霍卿榮看着芷蘭一臉糾結,臉都皺成包子了,不由覺得好笑,叫她把耳朵湊過來吩咐了幾句話。
聽得芷蘭眼睛嗖的一下亮起來,驚呼道:“主子說的是。”然後蹦蹦跳跳拿着匣子親自跑了這一趟。
又來說這次出席宴會的衣裳,霍卿榮确是還沒想好穿什麼:既不能太打眼讓人挑出錯,最好隻讓太子眼前一亮,的确是值得好好思索一番。
熟料去而複返的芷蘭帶着雀躍跑回來:“奴婢剛出府就碰見思朝閣那邊來送衣服料子,想着簪子一事不急,索性-奴婢下午跑一趟也是來得及的。”芝蘭邊說邊笑嘻嘻的拿過帕子替霍卿榮擦起手來。
霍卿榮一擡眼,滿含笑意的瞧了一眼芷蘭:“你慣是會陽奉陰違。”
說着門外已經站着捧了許多衣裳料子的丫鬟,芷蘭摸摸鼻尖笑笑:“主子别取笑我了,就不奇怪好端端的那邊送衣裳來作甚?”
想起昨日思朝閣門前一事,無非就是給她賠罪來着。
芷蘭看霍卿榮毫不在意,想也知道以主子的智慧肯定能猜到此事為何,“主子看人還是這樣準,這掌櫃倒是個有眼力勁兒的人,還曉得來賠禮認錯。”說着上前翻了翻送來的這些料子。
抿了口茶水,霍卿榮不緊不慢的開口:“昨日事雖小,可也見得我說下去的話沒被他們當回事,念在他将思朝閣管得不錯,領個小責罰,此事就算了了。隻是,若再有下一次,就别怪我拿他殺雞儆猴。”
“奴婢等下就将話傳過去。”芷蘭福身領了話,又去翻看那些衣服料子,“主子,這匹料子像是南靈來的,和您從前那件雪花紋的織法倒是一樣呢。”
那件雪花紋,霍卿榮倒是有些印象:年前從一個商隊那兒買來的,紋樣瞧着新穎,隻是她嫌棄那半見黃深一分太濃,淡一分太素所以從未穿過。
想到這霍卿榮招招手,讓芷蘭把那料子拿過來。
料子确實是好料子,觸手絲滑柔軟,織法繁複,清新的青白玉色繡着青松暗紋,擺動間仿佛可見松針晃動。
“不愧是南靈的料子。”芷蘭捧着料子湊到眼前仔細瞧着,又捧到霍卿榮眼前:“主子,确實和那件雪花紋是同一種呢,您瞧。”
霍卿榮瞧了一眼,确實是同一種織法,于是招手叫芷蘭把那雪花紋也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