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曾柔終于露出今晚的第一個微笑來:“那可真是冤枉,有些人剛收拾幹淨出府,我們廷尉府的官兵可都追着人繞城一周了。”
“那看來明日我得午時再起了,多跑兩圈,應該能早點抓住人了吧。期待明天的好消息。”
這回霍卿榮是真的走了。
柳曾柔盯着那隻偷懶的貓走遠,在原地站了半響,最終還是擡腳緩步走向院中搭起的棚子,那裡收殓着一具焦屍。
路過昨日的酒肆時,霍卿榮格外多看了兩眼,已經完全看不出酒肆的影子,煥然一新的門面用的上好的木材,就連門上那把鎖,都雕花刻字,看得出來新東家出手闊綽。
傍晚時分,日與月朦朦胧胧在西邊割據,路上來往的人很多,馬車走得很慢。
酒肆徹底消失在視線的下一秒,緊閉的門被推開,從内閃身出來一個身材健碩的樸實男人,腰間别着一把鐵匠常用的錘子,扛着半人高的酒壇,視線若有所思地投向漸漸走遠的馬車,随後大搖大擺的走向馬車相反的方向。
思前居内,霍卿榮書房的書案上壘起的一卷卷文書之上,出現一封信。
拆開之後,淺黃的信箋規規矩矩寫着數行小字,霍卿榮一目十行掃過,隻是在看到末尾是一朵小小的三片葉子簇擁的牡丹花後,平淡的臉上出現一絲微妙的笑意。
将信箋舉在燭台上熏烤,字裡行間的空白處很快多出十二個字:南方來客,極樂之樓,荊山美玉。
火苗跳動着,從信紙中間露出頭,貪婪地向四周舔舐,墨色小字很快一筆一劃地散落飄到地上。
“呼~”
霍卿榮心情頗好的吹滅蠟燭離開書房,洗漱過後已經打算休息。
芷蘭摸黑悄悄地過來,附上她耳朵說道:“廷尉府來人,說是請主子去看戲。”
“看戲?在哪?”霍卿榮饒有興趣地問。
“廷尉獄。”
夜色如墨,陰風蕭蕭,濃重的血腥味從漆黑的獄門上傳出來。
芷蘭眼睜睜看着帶路的廷尉府兵将手伸向大門上那隻目露兇光的狴犴嘴裡咬着的圓環,緩緩拉開門,一股冷風迎面撲來。
那人回神,咧着嘴露出白花花的牙,眼角豎劈貫穿嘴唇的刀疤在臉上扭曲着:“牢獄重地,姑娘還是一個人進去吧,順着這條路一直走下去,盡頭就是。”
霍卿榮被帽檐遮掩的雙眸微擡,冷淡地撇了一眼他,随後安撫性的拍了拍芷蘭的手,擡腳走了進去。
牢獄之内的血腥氣濃的像是直接把人泡在了一灘血裡,潮濕的黴味見縫插針的也鑽進鼻子裡。
視線之内,是牢房内一個個蓬頭垢面擠上前來嘴裡喊着冤枉,伸出手試圖抓人的囚犯。
再往下走,牢房内的人變少,也越來越安靜,偶爾才能見到的一兩個囚犯木着臉,看到一張生臉出現神情也沒什麼變化,隻是虎視眈眈的眼神直勾勾的緊盯霍卿榮不放。
腳上突然有東西爬過的觸感,很快腿上傳來撞擊的感覺,霍卿榮下意識擡頭就看見一隻碩大的老鼠從腳面爬過,呼吸一窒,擡腳就往前走,卻啪唧一腳踩上什麼柔軟的東西,她不願細想,再一步踏出終于是硬度正常的地面。
目光直視前方,腳下生風,霍卿榮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女鬼,救我!
路終于走到了盡頭,黏糊潮濕的鐵門出現在眼前,霍卿榮用披風裹着袖子推開門,裡頭伸手不見五指。
人一走進去,大門在背後關上,腳步試探着前移,摸索到向下的階梯,霍卿榮下了幾級台階終于站定不再往下走。
眼睛看不見,聽覺就更加敏銳,幾步之外有細微的喘息聲,鼻子抽動,血腥味此刻重的像是有人當場在她面前被淩遲處死。
耳邊傳來風聲,視線左前方突然出現一簇小火苗給予範圍有限的可見度,霍卿榮朝左轉頭看過去的瞬間,一個飄在半空中的鬼臉迅速放大,鼻尖都快抵上自己的,冰涼的發絲貼上面頰,留下一串冰涼的水痕。
眼見蒼白鬼手即将掐上自己的脖子,霍卿榮擡手揮開她,抹掉臉上的水迹,淡淡開口:“女鬼,晚上想吃點夜宵嗎?”
尖銳指甲在再度襲來的半空中停住,女鬼半張血紅臉上的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吃!我還吃得下。
“哦,明天吧,我沒帶。”霍卿榮一盆冷水将女鬼澆得透心涼。
那我就吃你!
冰涼的手還是掐上柔軟的脖頸,掌心貼上來終于讓人感覺到微弱的溫度——
“膽量真不錯啊。”
眼前終于重獲光明,柳曾柔的揶揄在右前方響起,一同出現的還有她身前,被綁在架子上面容呆傻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