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月看出霍卿榮對律璇有些興趣,主動介紹到:“律遷大人是咱們陛下僅剩的親眷,膝下也隻有律璇郡主這一個女兒,況且郡主三歲識文,五歲習武,人又冰雪聰明,因此陛下是額外寵些,不過......”
霍卿榮見她話鋒一轉,吞吞吐吐的,知道她要說的大概是些議論主子的話,便主動遞了梯子:“好姑姑,陛下留了郡主在宮中,想必我是要和郡主長久來往,你快告訴我和郡主相處可有什麼要注意的?”
“姑娘不必急,郡主還是很好相處的,就是有些心氣高,姑娘您性子這麼娴靜,隻要别在郡主面前提及那位就不會出問題的。”
“那位?”
肆月見霍卿榮皺起眉頭,就知道她沒明白,四下看了看沒有别的人在,視線指向了鳳儀宮方向,壓着聲音吐出三個字:“大皇子。”
大皇子?
肆月言盡于此,霍卿榮看她遮遮掩掩的神色也不好再問下去。
等到了夜裡,躺在床上的時候,她還在思考律璇和大皇子之間會有什麼龃龉?想入神了,嗅着濃重的蘇合香漸漸也沉沉睡去。
因此錯過了窗台上極小的一聲“嘎吱”。
屋外的冷風送進來一縷冰冷的視線,律璇透過窗縫大緻看了幾眼屋内,鼻頭微動聞了聞,随後悄無聲息的阖上窗戶。
窗紙上的黑影随之消失,隐沒于黑夜之中。
律璇再次光明正大現出身形是在鳳儀宮外,不用走進她就看見了那把突兀的露在鎖鍊外面的鐵鎖。
冷笑一聲,她走上前去熟練的将鎖重新纏進去。後退了幾步突然前沖,一腳蹬在牆壁上輕盈的翻進了牆内,穩穩落在雪地裡。
殿内荒蕪破敗,金壁琉璃瓦都蒙上一層厚厚的灰。
律璇輕車熟路的走進偏殿一間卧房。
屋内的陳設散亂,桌椅闆凳都偏離原本擺放的位置,一個茶盞橫躺在書案邊緣,一本手劄掉在桌腳邊。大的小的抽屜都被拉開,所有的箱子也都敞着口,櫃子裡衣裳被褥也都被扯出來一件一件堆在地上。
一看便知這裡經過一場異常混亂的搜尋。
律璇拿起窗沿那一杆洞箫,用袖子仔仔細細擦幹淨,才顯出它油亮質樸的真身,舉到嘴邊,磕磕絆絆吹起一段不算好聽的旋律。
嗚咽風聲盤旋在冷宮之上久未消散,那箫聲聽來也像野鬼的哭嚎,酣睡的狸貓被驚醒,拱起龍脊背,利爪劃過蟲蛀的木頭,幾息之間跳過橫梁爬上了屋頂,肥碩的身子在毛茸茸的雪地裡拱出一條蜿蜒曲折的路徑,眨眼間又睡了過去。
墨色退散,天邊亮起魚肚白,初升的紅日下,滴滴答答的水珠順檐而流,滾落進宮道下的溝渠,彙聚至水池。
已是六月,滿池風荷舉。
這半年,京中發生了三件大事。
三月前,衛衍回京,帶回了柳曾柔與南靈大皇子初步和談成功的消息,立明帝大喜,當即封了衛衍司隸校尉一職。
二月前,太尉律遷于京畿大營回京途中發現可疑人士,盤問未果反遭行刺受傷;一日前,丞相府長孫蘇乾大婚,婚宴上有賊人趁亂入府盜走了一件寶物,兩案至今仍為告破。
一時之間,京中人心惶惶,有說是南靈假意談和實則渾水摸魚;有說是東平派了細作進京;更有甚者,說是榮國餘黨死而複生妄圖複國。
總之流言甚嚣塵上,立明帝震怒,朝中人人自危,新上任的司隸校尉和廷尉府忙得那是一個腳不沾地。
反觀宮裡的霍卿榮倒是難得一陣悠閑,進宮本就不在她這時的計劃内,她也不是真的手眼通天,初來乍到就能在宮裡安插了眼線,把消息傳出宮去。
好在宮中消息靈通,要打探點什麼還算方便,尤其是蘇儀蘿指派給她的那個大宮女,打探消息是一把好手,嘴也跟漏勺似的。
一開始處處找茬的律璇也被她蒙騙過去,宮中的日子十分的清閑,偶爾去貴妃那上上眼藥,剩下的時間都是在喝茶、聽戲、做點百工活計。隻是等她歸家的時候,案頭雪花片似的信箋大抵是能将她吞沒了
霍卿榮想到這,滿不在乎的搖搖頭,捏起一柄精巧的小錘在一塊銀片上敲敲打打。
之前她見蘇儀蘿壞了一支珠钗,主動攬下了修補的活,得以在司寶局混了個臉熟,想借此暗中查一查一年前貴妃生辰宴上律從風進獻的那個跛腳老婦。
那日離得遠了,她并未看清那位老婦的面容,況且從前宮裡做首飾的宮人她也不見得認全了,但從蘇儀蘿仍舊日日戴着金玉鳳簪便也能猜出來,那老婦并沒說出其中蹊跷。
不過也不能放任她留在敵人身邊,所以霍卿榮在司寶局着實費了些功夫,卻從頭到尾都沒有見過一個跛腳宮人,此事隻好就此作罷。
“主子主子,你看這幾朵好不好看。”芷蘭拎着濡濕的裙角,抱着一捧嬌豔欲滴的新鮮荷花從荷花池邊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