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過的極為冷清又詭異,整個将軍府被一團莫名其妙的烏雲籠罩了起來,一朵摞着一朵的連成一片,就像被拴在了上空似的,好像有根看不見的線拽着怎麼也吹不散,搞得這全府上下陰森森的又冷又濕黏。
年初三的時候,安曼同翠荷一起在府中花園閑逛,結果失足掉進了已經結了冰的池塘,至于她為何會有閑情逸緻的下去走冰,而冰又是如何裂開的,這個問題十分值得思考。
複盤一系列的“意外”加“巧合”,就不難得出一個結論,有人設下一個圈套,然後引誘着她們二人一步步的入局。
那日天氣尚且還算明媚,二人出門散步時恰巧聽聞一件奇事,說是池塘的冰面上有個神秘的閃光,晃得人眼都睜不開的流淚,大過年的落淚,不管是何原因終究是晦氣的,女婢紛紛猜測這怕是有什麼髒東西進了府中作亂,而接下來的一年當中整個将軍府都将陷入黴運之中。
作為一個新時代的女性,安曼自然不會相信這些玄乎其玄的東西,本着宣揚科學的本心,她是想将這“詭異”的閃光解釋清楚的,這是冰層地下的什麼金屬物件,通過陽光而産生的折射現象,可等她靠近岸邊的時候真真切切的聽到了冰層之下銅鈴的聲響。
她問翠荷是不是也聽到了,結果一緻,這次絕對不是幻覺。
這聲響立刻讓她渾身一機靈,就像受了應激反應似的,然後不管不顧的就朝着那奇怪的光點去了,結果不出意外,池塘中心地帶的冰面被肆意的破壞過,大小細微的裂痕一片,前腳踩上去,後腳還沒跟上,就嗖的一下掉進去了。
好在翠荷走得慢些,保住一條幹爽的身子,又趕緊喊人啊,找長棍子啊,還好是還留了個能忙活呼救的人。
那池塘裡的水在冬季就好像變的沉重了似的,吸着安曼往水底拽,很快的就沒過了頭頂,幸虧翠荷手快拽住了衣服的領口,又來了三個大力的家厮,連拽帶拖的總算在人還沒沉底兒的時候算是給撈起來了。
安曼那時候臉蛋已經憋得像個紫茄子,雙眼緊閉,仿佛已經見了閻王,吓得翠荷坐地哇哇大哭,半天才又想起來,要按壓胸口或者拍拍臉蛋能将人喚回清醒。
于是,噼裡啪啦的一頓猛扇,扇的那臉蛋從紫茄子變成了黑茄子的時候,哇的一口污水終于吐了出來,緩過來了,她仰面朝天目光呆愣,然後默悠悠的攤開了手,原來那個反光的亮點并非是猜測中的銅鈴,而是一個金色的小吊墜。
這金色的吊墜是個斧子的形狀,後經翠荷鑒定,這是純金打造的,而且這金子的純度還挺高,所以即便是藏于冰面之下也依舊擁有刺眼的閃光點,那上邊還刻了兩個小字“阿弟”。
“想必是哪個姐姐送與弟弟的禮物,被丢在外邊的河裡又順着流進了池塘。”
翠荷的猜測合情合理,可事實卻并非如此,因為安曼見過這樣東西,也早已知曉它的來龍去脈。
這場意外的落水讓她沾染了風寒,昏昏沉沉的躺了些日子也不見好,等過了初十,清緣從妙妙她爹手裡得了個偏方,開始每日一碗紅糖雞蛋的伺候着,又連喝了三日之後好是好了些的,就是嗓子啞了......
清早,眼見清緣又端着那隻陶瓷大碗走進來的時候,着急的她愣是從床上坐起來了,指着那大碗一個勁兒的搖頭像個撥浪鼓,可也抵不過這一身蠻力的姑子,掰着下巴一股腦還是給她灌了進去。
嗚嗚着聲音指責她毫無人道的粗鄙舉動,可清緣卻說這付方子一準兒奏效,更何況這還是她每日費勁巴拉才搞來的原材料呢!
何時起一個雞蛋幾勺兒紅糖也成了府上小廚房的金貴之物了?
安曼搞不懂,本也懶得打聽,可失眠一夜之後,她推門出去透口氣的空檔,正巧看見清緣在院子角落裡忙活着煎煮那副靈丹妙藥,先是紅糖兌水化開放在一邊,又去拿了個小鍋煮雞蛋,那煮蛋的底湯微微發黃,氣味腥臊的簡直可以灼傷眼睛......
她指指雞蛋又捏捏鼻子,眉頭一皺。清緣立刻知道了她想問些什麼,十分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終于說了實話,童子尿煮雞蛋,據說連吃半個月就能去根,為了保證尿液的純淨,大米甚至已經忌口,這些日子再沒吃過大蒜了。
......
倒黴的事情似乎還沒有完,正月十五點花燈,也不知是哪個手笨的女婢做下的孽,将那燃着了的燈籠忘在後院的正屋裡,大火直接燒着了房頂,頃刻間将屋子化為一片黑炭,要不是這府上的人多救火及時,估摸着整個後院都得給燒個幹淨!萬幸的是正趕上安曼去了楠木樓裡轉悠躲過一難,若非如此巧合,真是等不到通關先要做了女鬼了。
冰火兩重天的兩件事加一起,目标太過明顯,要說不是陰謀都說不過去,安曼心裡有數,是誰幹的明眼人都能猜出來,這口惡氣是咽不下去的,隻是回擊的時機還未成熟。
那日沖天的火苗燒的老高,她遠遠望見心裡頓時慌的亂騰,踩着一雙硬底鞋渾身亂顫的向回跑,等到了院門口的時候還摔在了門檻上,翠荷扶着她剛站直了身子,便又要朝着火屋往裡沖,幾個人拽着才給攔下,誰也不知道她這股子狠勁兒到底是為了啥?
急的跺腳,可啞着嗓子又說不出話來,那自作聰明的翠荷眼睛一瞪好像知道了她的心思似的,披着一床濕哒哒的被子鑽進火海,吓得滿院子的家丁全都大呼小叫要死要活的,于是趕緊又加快了運水滅火的速度,等火勢見小之時又差人去尋,總算将這不要命的小妮子拖了出來,可是保住了她的小命,就是灰頭土臉的熏黑了整張臉,連帶着脖子上也是一圈黑碳沫沫,好像廚房竈台上的鍋底子......
她半倚在院中央的老樹下,眼睛一睜一合亮出兩個白眼珠子,黑是黑白是白的分明,安曼看着心疼,鼻尖泛酸剛要放聲大哭一場之時,那妮子默悠悠的從懷裡掏出來一樣東西,“烏七八黑的睜不開眼,我也不知道自己摸了個啥帶出來。”
長長的一個木盒子被舉到了安曼的面前,她去接卻手滑又摔在了地上,木盒碎成兩半,裡邊的一卷畫軸也跟着轱辘了出來,緩緩攤開了一半......,心情也跟着喪氣了一半,這舍命營救出來的物件竟是晉王的那副畫像......
本就是陰錯陽差的一個巧合罷了,可到了晉王的耳朵裡就變了味道了,有說是安曼為了救這畫像摔倒在門檻的,又有說她失而複得激動的哭了鼻子的,總之越傳越離譜,最後彙集到他這裡就精簡提煉成了一句話:她為了你可以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