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珑月衣衫不整，露出小半截藕臂，鬓發皆已淋濕，更顯得明眸皓齒唇紅膚白，不似傳聞中的端莊淑雅，别具天真散漫的氣質，但看容貌、辨氣息，确是大皇子側妃珑盈無疑。

清冷的眸中閃過一抹訝異之色，奕曦不着痕迹地别開目光：“嫂嫂怎會在此處？”

“正巧，路過。看二弟這處蓮花池不錯，故駐足觀賞。”珑月不敢看奕曦，模仿着阿姐的聲音和語氣回答。

奕曦不再作聲，她不由得暗暗松口氣：還好剛剛急中生智，幻作阿姐模樣，奕曦果然上當。

這還要感謝她從小就慫，每每不小心惹出禍事怕被父王知道，都會找阿姐告饒。阿姐于是教了她這改換面容的法子。姐妹倆血脈相連氣息相似，換了面容後，連父王都辨不出真假。而阿姐出了名的乖巧懂事、端莊穩妥，禍事自然不會是阿姐惹的，她頂着阿姐的臉，便能借機擺脫闖禍嫌疑全身而退，屢試不爽。

眼前，她借用阿姐大皇子側妃的尊貴身份，和靈鴨的失蹤撇清幹系。奕曦想來也不敢對她這個“嫂嫂”不敬。她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機智。

奕曦的态度說不上多恭敬，但剛剛那股讓人腳軟、威壓逼人的氣勢，好歹是收斂了。她正要趁機開溜，催命魔音再次響起：“嫂嫂可有見到那偷吃我靈鴨的賊人？”

“不不曾。”她不敢眨眼，盯着他的黑靴否認。

“嫂嫂可是做了虧心事，不敢直視我？”

“沒有的事！”

她猛地擡頭，與他四目相對。待看清他面容，瞬時屏住了呼吸——

半神半魔，奇醜無，比？

眼前男子穿一身墨色長袍，頭束白玉發冠，身材修長，如上好的瓊石玉立。劍眉之下是一雙狹長鳳目，勾魂勾色，一雙眸子凜若冰雪拒人千裡。高挺的鼻梁之下，薄唇微抿，嘴角的弧度如雕琢般無可挑剔，明明在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平添幾分冷酷俊逸……

她搖了搖頭，不信世上竟有如此矛盾又完美之人，仿佛那個什麼來着，對，造化之靈秀，都鐘愛于此一人之身。對着這樣一張臉，她早忘了面前站着的是個極度危險的魔頭，胸口小鹿亂撞。意識到什麼，她忙撇過頭，偷偷抹向嘴角——

作死，她這見色忘慫的老毛病又犯了，還好沒流口水。唉都怪天界傳聞誤人，去他的“奇醜無比”，這樣一張臉，就差沒明晃晃寫上“專治慫包”四個大字，她根本沒辦法抗拒的好不好。

奕曦将她小動作看在眼中，唇畔溢出聲輕笑。

“你真笑了诶！”她又忍不住贊歎。

“真笑？”

奕曦犯規地挑了挑鳳目，讓她剛剛恢複的三分理智霎時煙消雲散。

“你真笑的時候，這裡，”受不了讓這樣一張臉的主人困惑，她認真地伸出手指，在半空中描摹起他眉眼的輪廓，“有一條細紋。這裡，有光。”

他眸色一沉。

她猶未察覺，自顧自把話說完：“比幽龍淵最耀眼的星星，還要好看。”

“嫂嫂可是在勾引我？”不知何時，他與她之間隻剩下不到半寸的距離，近得她能感受到他炙熱的呼吸。

她慌張地向後退去。

“呵，無趣。”眨眼間他又恢複了疏離的笑容，随手一揮撤去光冥殿的結界，背對着她道，“這裡不是嫂嫂該來的地方。在我改變主意之前，離開。若有下次，後果自負。”

神魂瞬間歸位，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恍然一驚，捂着發燙的臉轉身就逃。

老天爺，她都做了什麼呀。她剛剛把随手就能捏死她的大魔頭給調戲了，還被大魔頭惱羞成怒給掃地出門了！

色字頭上是什麼？奕曦那張無可挑剔的臉浮現在她眼前。

她連忙閉上眼将他身影從腦海中驅走，同時不忘護住自己的寶貝脖子。色字頭上，那可是一把明晃晃的殺龍刀啊。她能活着從光冥殿全身而退，全賴先祖庇佑！

唔，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男色害人，小命最重要……她一遍遍地默念“清心保命咒”，暗暗發誓，絕對，不會再靠近這裡。

***

“月兒，發生何事？怎麼弄成這樣？”眼見她鬓發皆濕衣衫狼狽，珑盈擔心道，“可是玄佩她又為難你了？”

“沒有沒有。”珑月心虛地擺手，今日假扮阿姐闖入光冥殿的事若給父王和阿姐知道，她鐵定挨罵，他們二人又要平添擔心，實在劃不來，“就那個剛剛在，在池、塘裡摸了會兒魚。”

說着，她從懷裡掏出了阿蓠，準确地說，是被她幻化成了一尾魚的阿蓠。

“天界的魚個頭真大，待會兒就烤來吃了。”她似模似樣地舔了舔嘴唇，吓得阿蓠在她手中掙紮個不停。她拍拍它魚肚子，傳音警告：下次再敢亂跑闖禍，鐵鍋炖狐狸走起。

“你呀，”珑盈看破沒戳破她，拿出塊帕子給她擦拭濕發，半晌想到什麼歎息一聲，“以後阿姐不在身邊，你要乖乖聽父王的話，早日肩負起一族儲君的重任，不可再像過去那般玩鬧了。”

一族儲君？她沒聽錯吧？

“阿姐，别開玩笑了，做儲君我不行的。”她連連搖頭。哪有儲君是像她這樣，又弱又慫的？父王随便在族中點個青年才俊做儲君，都好過将幽龍族留給她禍害。

“做儲君最重要的不是武力強大，而是有顆足夠強大的心，勇于承擔起守護族民的責任。”珑盈語重心長道。

“那更不行了。”她頭搖得更用力。

别的不說，她最怕擔責任了。她的心和她的膽一樣，很小很小，隻能容下父王、阿姐、她自己還有阿蓠，也隻能為護住她們一家四口平安而拼命。至于幽龍族，有父王、阿姐還有左叔叔、姚姨他們這些有能力的族人在呢，憑她的能耐，最多也就再收幾個小弟，将幽龍族武力值倒數五十名全部納入麾下，其他的她還能幫上什麼忙？不越幫越忙就很好。

“月兒，你是父王的女兒，我的妹妹，你一定可以。”珑盈握住她的手，滿懷期待，神色堅定，“幽龍族被禁锢地底萬年不見天日，血脈日益凋零，唯有你，是幽龍族的希望，有能力帶大家重歸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