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殿下……”她瑟瑟回答。

見鬼了，自己剛才怎麼叫大魔頭“阿曦”叫得那麼順溜，仿佛叫過無數次似的。

“我替你看眼睛。”她眼觀鼻鼻觀心，岔開話題。

奕曦伸出手，似乎想要觸碰她的臉，指尖在距她僅有半寸的地方蓦地縮回。

“不可能是她。”他沉聲道。

她不明所以。不可能是誰？他剛剛是想确認她的容貌嗎？他到底怎麼了？

“這裡既是月老殿，非空間亂流結界之内，已無危險。你走吧。”他背對她，冷聲下了逐客令。

她眨了眨眼。他不是還要利用她來着？這就攆她走了？

似乎能讀懂她的心聲似的，他出言譏諷：“舍不得走？還想留下來繼續被本殿利用？呵，光冥殿鮮有活物出現，你誤打誤撞闖進來，無聊逗你玩玩罷了。你的利用價值，也僅止于此。”

玩玩，原來隻是和她玩玩。她深吸口氣。

“走就走。”

她向屋外走去，步履歡快，獲了大赦般迫不及待。

回頭瞄了一眼，他仍背對着她，在原地像尊雕塑般地一動不動。直到她走到大殿門口，一隻腳都邁了出去，他還是沒發出半點兒響動。

她停住腳步，輕歎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他在别扭些什麼，但用命護她隻為玩玩，玩得真大。她不介意，也玩把大的，冒被剖心的危險留下來陪着他，直到他康複。

想到這裡，她回過頭，沖他嫣然一笑：“我走到門外了。這門看起來隔音不錯，殿下有需要，記得大聲叫我。”

他輕咳出聲，背對着她肩膀微微抖動。

她心情大好，煞有其事地替他關上了房門。

***

“主人，你變回自己的樣子了。”殿外，阿蓠輕呼。

“變回就變回吧。”她現在靈力耗盡，沒有氣力維持長時間的幻形。何況，天已大亮，阿姐很快就要與大皇子大婚，連月老都被請去觀禮了。她隻要小心些，别讓奕曦和阿蓠以外的人看見她便好。

等一下，奕曦以外？她因這下意識的想法愣住：原來現在在她心底，已經對他信任到這般程度，堅信他不會把她賣了。他可是要剖她心的大魔頭呀，她的人設不能崩。

她提醒自己，嘴角卻不由自主地上翹，正自出神，阿蓠忿忿不平的聲音響起：“主人，那個讨厭的二殿下都攆你走了，你為何還要留下來？咱們快些離開去找幽龍王和大公主吧。”

她斂了笑，一本正經地清了清嗓子，解釋道：“阿蓠，做人得講道義。他失明因我而起，我怎能棄他而去？父王和阿姐那邊，我才離開了一日，他們不會太過擔心的。”

“主人你确定留下來真的是，出于道義嗎？”阿蓠狐疑地盯着她看。

被傳說中能看透世上一切僞裝的九尾四眼靈狐這般盯着，她心裡直發虛。

“是、是啊，要不然還出于什麼。”她目光飄忽地回答，想到什麼，她瞬時恢複了理直氣壯，“哦對，不光如此。奕曦這人嘴裡沒一句真話，攆我走肯定是因為好面子不想被我看到他狼狽的樣子。我呢，他把我變成鴨子肆意欺淩的事我還記着呢，這次正好欺負回去。”

“主人這可是你說的。”阿蓠摩拳擦爪興奮道，“阿蓠幫你！”

***

這兩日，奕曦的視力慢慢恢複，已經能隐隐約約看到光了。在阿蓠“再不動手就沒機會”的再三催促下，珑月勉強答應了它的提議，将奕曦引到月老殿外的月下泉，“無傷大雅地捉弄他一番”。

“花前井，月下泉。嫂嫂将我引來此處是何意？”

兩日來，雖然兩人一門之隔，幾乎是朝夕相處，但不知怎的，奕曦待她愈發冷淡了，甚至又用回了“嫂嫂”這個稱呼。她數次想要糾正他，告訴他她的真實身份，但一觸及他冷冰冰的态度，都不由得退縮，不知該如何開這個口。

“那個，是驚喜啦，不能透露。”想到阿蓠的安排，珑月縮了縮脖子，弱弱回答。

“花前井，月下泉，能照出緣定三生之人。‘嫂嫂’不覺得來此是多此一舉嗎？你的命定之人，就刻在月老殿正殿的姻緣石上，并且衆所周知。”他那雙略微黯淡的眸子，仿佛能看穿她的一切僞裝。

她心虛的不說話。其實她帶他來到這裡，确實不是為了阿蓠口中的“捉弄他”。昨日他就寝後，她一個人閑得無聊，就跑到姻緣石那裡，想要看看她和他，額，各自的姻緣。可是找了個遍，就是看不到“珑月”和“奕曦”這兩個名字。

“若是姻緣石上找不到呢？”她側頭問他。

“呵。”他笑得漫不經心，“‘嫂嫂’已嫁給了王兄，怎會找不到？”

阿姐的名字她是找到了。可她自己呢？他呢？不是說月老掌管三界衆生的姻緣嘛，姻緣石上怎會沒有他們二人的名字？

她百思不得其解，因此才假意答應了阿蓠，實際上是想帶奕曦來月下泉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照出二人的姻緣。

月下泉近在眼前，她心下雀躍，拉着他加快了腳步：“就當試一試傳說真不真嘛。”

總算來到了泉邊，她火急火燎地朝泉水中望去。

“‘嫂嫂’究竟想看到誰？”他涼薄地問。

與此同時，泉水中映出一個模糊的身影，有了！

她湊上前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哎呀。”一股力量，将她朝泉水中卷去。

腰間一緊，奕曦及時攬住了她。兩人目光不期然遇上。那一瞬間，她以為他能看見了，卻在下一刻，他目光恢複了茫然，腳下莫名一滑，攬着她一起跌入了泉水當中。

“二殿下踩狗屎落水了，嘎，嘎嘎嘎！”池水旁，一隻披着天藍色亮羽的靈鴨，拍打着翅膀，發出興奮的呼喊。

“幹得好，”阿蓠現身，狐狸爪子得意的給靈鴨順了順毛，“不愧是我救回來的鴨。”

待看清楚跌進泉水中的是兩個人，阿蓠神色一變：“主人！”

“嘎，嘎嘎！”靈鴨叫得更加歡快，似想得到他更多的贊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