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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夢一樣的話語,就像魔咒禁锢着鐘勁,頭疼欲裂,徹夜難眠。
既然不愛,何必在一起,何必生下他。
有病。
一到夏天,高大繁郁的樹冠裡,藏着的蟬開始鳴叫,鋸子一樣撕心裂肺。
徐窈動了動眼皮,緩緩睜開,躺了一會兒才起身,趿着拖鞋走到窗邊。
她拉開簾子,入眼一片綠,晨曦透過樹葉縫隙灑落下來,新的一天,開始了。
看不清的枝葉深處,有生命在呐喊,毫無保留,不知疲倦,直到生命終結。
短暫又輝煌。
兒時的記憶也如片段般閃現。
半敞的老舊木闆門,一張竹席,小女孩盤着雙腿仰頭數星星,陪着她的除了滋滋蟬鳴,還有就是平得有點扁的肚子傳來的咕咕。
餓和孤單,是年少最深刻的體味。
雖然苦,但讓人懷念。
徐窈拍了拍臉,笑了一下。
跟爸爸約定了的,要好好活着,要開心,可以難過,但不能沉淪,因為以後的路,她隻能自己走。
這間房沒有單獨的浴室,徐窈将毛巾,漱口杯和牙刷放進洗臉盆,到樓下洗漱。
卻不想剛下到一樓就碰見從廚房裡出來的男生,閑庭信步,單手端盤子,盤子裡兩片厚厚的吐司夾着一個煎蛋。
“你會煎蛋?”
太意外,以至于不假思索就說了出來。
鐘勁眼角掃向女生,淡漠的眼不經意迸發一道淩利的光,可能自己無所覺,卻看得徐窈輕輕一顫,立馬又解釋道:“我沒有别的意思,就是覺得你很厲害,單純地想贊美你。”
不說鐘勁這種衣食無憂的有錢人家的小孩,便是普通人家,又有幾個孩子自己做早餐,更别提煎個蛋了。
女生眼角微微上翹,眸光清透,很純很真的模樣,讓人難以設防。
鐘勁垂着眼,目光從她臉上掠過,毫無波動。
他十幾年的人生裡,聽過的褒獎太多,已經麻木了。
不過,她皮膚是真的好,披散着一頭長發,素面朝天,居然一點都不邋遢,還有點好看。
鐘勁覺得他可能是被周星星那個騷包洗腦了,眼睛也該洗一洗了。
于是他點了點自己眼角,示意女生:“你這裡!”
徐窈下意識伸手抹了一下眼角,然後一愣,看到男生眼裡的促狹,登時又羞又惱。
就說了,出門前照了鏡子,幹幹淨淨,哪有。
壞家夥,過分。
“無聊。”
丢下兩個字,徐窈轉身直奔衛生間,在接下來一段時間内,她非常不想看到男生。
鐘勁看着女生的身影消失不見,又低頭看看盤子裡煎得金黃的蛋。
可不是無聊。
無聊透頂。
簡直了。
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切到戶外運動頻道,鐘勁邊吃早餐邊看節目。
吃完,抽紙巾,可手上依然有點擦不幹淨的油膩感,他起身去往衛生間。
這時的徐窈洗漱完畢,正打開衛生間的門,就見鐘勁迎面走過來。她怔住,擡腳往旁邊挪動,打算避開男生繞過去。
鐘勁顯然接受不了這樣的無視,長腿一個跨步嚴嚴實實擋在了徐窈面前,徐窈的視野一瞬間暗了下來。
“你在生氣?”
女人總是莫名其妙地發脾氣,比如他奶奶,比如他媽媽,還有眼前這位。
徐窈眨眨眼:“沒啊,我生氣不是這個樣子。”
她真的生氣了,不會讓任何人知道,現在充其量是有點不高興。
“鐘勁,你在不在?開門!”
這時,一串急驟的門鈴聲突然響起,伴着熟悉的女聲,卻并沒有讓鐘勁露出半分欣喜的神色,反而沉下了臉,對着徐窈道:“你先回屋,我不叫你别下來,不要試圖偷聽,因為你會後悔。”
語氣生硬,沒有商量的餘地。
徐窈的回應就是抱着洗臉盆直接果斷上樓。别人的家事,她一點打聽的興趣也沒有。
那毫不留戀的清脆腳步聲,讓男生忍不住目送女生上樓,心想剛才說的話好像很白癡。
徐窈回到房間,反鎖上門,靠着門闆輕輕籲了口氣。
表現不錯,徐幼幼,保持住。
外面按門鈴的女人,徐窈聽出來是鄭怡君,鐘勁的媽媽。
去年老爺子在世的最後一次家庭聚會,屬這位來得最晚走得最早,一身孤傲淩厲的氣質,對誰都不大熱絡,也似乎是不屑同鐘家任何人交好。
鐘勁突然離家,會不會跟這位事業有成的女強人媽媽有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