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動靜消下去,秦越才收回耳朵。
在上一世,這些人就因為資金不夠提議過罷工,那時她一聽,立刻腳踩案桌、豪爽四方地拍拍胸脯:
大家放心幹,錢我出!
她那些金銀珠寶、黃金銀子,去填這個坑綽綽有餘。
可這一世,秦越隻想把嘴閉得嚴嚴實實的,以免自己也不小心卷進去,徒增一份不确定。
*
禦史台正堂,門口守着兩個持刀侍衛,屋内各處都點着燈,這才勉強能驅逐暴雨之下屋内的陰暗潮濕。
張福沅坐在高處,正在翻看一個卷軸,案上幹幹淨淨,隻放了一盞燈,一杯茶和燃香的爐。
在他之下,左右兩邊分别坐着兩個主簿,一人在整理案件,一人在抄錄文書。
整個屋子整潔而安靜,隻有沙沙的翻書聲,和張福沅時不時的悶咳聲。
侍從過來換茶,張福沅的眼沒離開卷軸,嘴上問:“什麼時辰了?”
“回大人的話,還差一刻到未時。”
“這麼快?”
張福沅将卷軸放下,那上面記載着戶部經手的所有款項、稅收,這是他第二次核對,依舊找不出任何漏洞。
但這也在情理之中,陳大人和袁家對峙這麼久,尚且都不曾抓到過袁家貪污的把柄,他又能從這些記錄上發現什麼呢?
若此法不行,他就得另尋突破口了。
他相信,凡是做過的事情,就一定會有蛛絲馬迹,更何況袁家定然貪的不隻一樁。
張福沅暫停思緒,先讓兩位主簿去吃飯午休,等他倆一走,他又拿起卷軸繼續看。
侍從将新茶放在案上之後,半盞茶的功夫,今早趕車的侍衛也進來了。
那侍衛一手提着食盒,一手端着湯藥,一臉陽光燦爛的走到張福沅身旁,恭敬道:
“官爺,這是治風寒的藥,您看現在喝嗎?”
張福沅狠狠皺眉,明明鼻頭已經堵塞了,那股他素來讨厭的酸苦味還是沖入鼻中,引得他胃裡一陣抽動。
他搖搖頭,道:“不喝,你倒了去。我先吃飯。”
侍衛猶豫一秒,還是勸道:“官爺,您都咳一早上了,平日又這麼勞累,這藥喝上兩回就能好。”
張福沅盯着這藥,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擡頭看着侍衛的眼,帶着嚴厲:
“你哪來的藥?是去禦醫那裡讨的?這點病用得着這麼大動幹戈嗎?誰叫你擅作主張的?”
一連串的炮轟結束後,侍衛才垂着頭,小聲道:“是秦大小姐抓的……”
張福沅一愣,随後,淺色眼眸一點一點亮起來,似是陽光下的琉璃,帶着澄淨的驚喜,卻很快裂開一絲懷疑。
他先将捏在侍從手中的藥碗拿過來,問:“秦大小姐抓的?什麼時候的事?”
“今早到了國史院,官爺您還在睡,秦大小姐說,聽您的聲音有些發嗡,今兒天又冷,她擔心您染上風寒,特意從國史院抓了兩副藥來,叮囑我上午務必熬好給您端來。”
懷疑頃刻消失,張福沅那蹙起而顯銳利的眉眼一松,暖意瞬間在他的眼中炸開。
似是羞澀,又似是想掩飾,他垂下頭,極力顯得沉着冷靜,道:
“是麼……嗯,還是溫的,療效應該很好。”
而後,他又扭頭看着侍從,嚴肅斥道:“說個話連主次都不分,下次直接說重點!”
本來,侍衛見自家官爺開心,也忍不住呵呵笑,誰知道轉眼自己又挨了一通罵,心中忍不住嘟囔:他明明一開始就說了重點呀,這世上還有什麼比官爺的病更重要的呢。
訓斥完,張福沅先聞了一口,而後仿佛飲什麼瓊漿玉露一般一飲而盡,最後還意猶未盡地盯看了一眼碗底,确保一滴不剩,才将碗遞給侍衛。
侍衛打開食盒,将一素一葷一碗米飯擺好,退下前問了句:“官爺,那另一副藥還熬嗎?”
“熬。”
“是!官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