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證的年輕警察頂着黑眼圈,值夜班的他沒有足夠精力去捕捉加藤警官的情緒,年輕的嗓音裡沒有絲毫活力,聽不出對工作的熱情和認真,他拿着錄音筆問着:“加藤警官,這是死者口袋裡發現的,要送到材料科嗎?”
雖然可以直接用咒靈殺人一事結案,現場不用過多勘察,但是多問一嘴前輩總是沒錯的,這是警校的師兄傳授的經驗。
加藤麥回過神來,他的思考能力被情緒掩埋,恍惚一陣後才回答:“嗯,先交給材料科的同事。”被撕咬的死者身上有如此嶄新的錄音筆實屬可疑,沿着這一點調查下去是他的能力範圍之内,能做就做吧。
“監控呢?”
“已經調出來了,二十二點有兩位嫌疑人員在場。”
監控室内,加藤麥盯着滿牆屏幕冒出冷汗。忽地有個年輕刑警指着屏幕中的男生,驚呼出聲,很快被取證的按住,不自覺地瞟向僵硬石化的加藤麥,男人眼下烏黑,胡須未剃,失魂落魄仿佛被抽去所有力氣。
取證的年輕警察搖頭。師兄還說了,要想在這行幹到退休,就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看到屏幕裡的光束,加藤麥才在渾身冰冷的血液中找到一點溫熱。“錄音筆,先給我吧。”他聽見自己說。
他找了個可以觀察全場,但有些隐蔽的地方。眼下無人,他扶着發軟的膝蓋緩緩坐下,常年夾煙的指頭熏黃,懸在空中好一會,才下定決心按下。
錄音筆的續航不錯,目前為止還在繼續錄音。打開回放以後,果不其然是加藤哉和千石飛梅的聲音,隻聽兩個小孩學着大人的模樣,吞吐煙霧,弟弟從未展現過的冷酷語調,千石同學的低落和自責,兩人聊了這麼多,字字不離他。
眉間皺成小山,直到說話聲沒有,空留時而傳來的細微風聲,他才輕笑出聲,雙手摩挲着未來得及洗的臉,又忍不住嗤笑,遮掩心裡酸澀和無奈。
原來是這樣啊,我的選擇果然讓大家為難了。
可是警察的意義,不就是參與别人難以調解的生活嗎?他腦子發蒙,默背好幾次入警誓詞,像個熱鍋螞蟻找不到北,摸出煙抽了一根又一根。
徒弟在警戒線處叫着加藤麥,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身材很棒的帶着奇特眼鏡的成年男子。加藤麥将錄音筆裝進口袋,上前迎接這位咒術師。
術師不苟言笑,刀削般的臉龐寫滿靠譜。
他仔細打探案發現場,屍體的創口殘留着咒力,衍生在地面上肆意地揮灑,濃厚的黑血彰顯着咒靈已被就地正法。
術師對着他欠身鞠躬,“的确是咒靈殺人,不過已經被其他咒術師祓除了。”他的目光随着殘留的術式痕迹望去,帶着加藤彎彎繞繞,最後來到一堵牆又說:“是個術式為穿越實質物體的術師。”
也有可能是其他咒靈,七海建人想,自己接受的是體育館的委托,雖不知前因後果,但這些是輔助監督和警署的事,他能應付了事最好,可不要拖到下班時間。
加藤麥點點頭,竟然才知道弟弟的術式,不免覺得心酸。錄音筆的字字句句還在萦繞腦内,他抽出煙來遞給七海建人,苦笑道:“術師先生,你對自己的工作,是怎麼想的?”
七海建人拒絕了來煙,對這種傷害身體還抵消不了疲憊的尼古丁無感。
“隻是服從規定的職業而已。”點頭示意離開,皮鞋在瓷磚上哒哒作響,如同逝者留在錄音筆裡的最後奏鳴。
服從規定,也是一種選擇吧......加藤麥盯着錄音筆,粗粝的指頭驟然将其掰斷,丢進垃圾桶裡。可是選擇并非一成不變的嘛。
“辛苦了!”
他對走遠的術師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