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開熱鬧的人群，七海先是沉默地看着似乎已經睡着的五條悟，不着痕迹地歎了口氣，用膝蓋頂開他橫行霸道的小腿，順勢坐在旁邊。

他沒有戴眼鏡，擔憂從眼眸中穿透掃過每個被困的面龐，很少舒展開的眉頭此時也緊皺着，長久的惡劣天氣很容易産生詛咒，不知這場暴雨何時結束。

“這種天氣遊玩的心情都被破壞了，唉，怨靈又在生氣了嗎？”

五條悟沒有動，依舊雙手放在腹部仰頭歇息，輕微壓迫的氣道讓他的聲音略顯低沉，帶着鼻音透出懶勁。

“一開始就不打算出遊的，所以等會直接坐車回高專就好了。”

“不可以哦，就當做為你舉辦從職場回到高專的接風宴吧，雖然人不多但是有五條悟在就足夠了。”

“不過是在兩坨shit之間做選擇，不需要搞這麼諷刺意味的接風宴。”

勞動是shit，咒術師也是shit，他從工作九年的證券公司離職選擇重回咒術界，也隻不過是在兩坨shit間選擇稍稍有價值的那一個。

或許也不是因為價值，咒術界裡沒有“等價交換”，即使是面包店女孩發自内心的感謝，也不能作為以守護的理由讓他重作術師以性命拼搏。

理由是想到同伴陽光的笑臉和血肉模糊的屍體，是有能力所以希望能發揮點用處，是即使知道這是夕陽股，也願意投資生命，共沉淪于無盡黑夜。

所以沒有必要慶祝他選擇了鮮血荊棘，奔向死亡的道路。

五條悟不以為然，癟了癟嘴說到其他話題：“講講我學生的表現吧，祓除過程是怎樣的？”

和他說話更像是打棒球有去無回，七海已經習慣五條的性格，耐着性子悉數說出，末了頗為認真道：“以後别教給小孩奇怪的東西。”

為了玩樂将八隻布足盡數拔出，拼積木般摞在一起，隻有五條悟會這麼幹。

五條悟沉思片刻後咧嘴笑出聲，七分笑千石飛梅的出人意料，剩下三分是莫名的如釋重負。他擡起頭，手拍在七海建人的肩膀上：“我的錯，應該早點告訴飛梅同學咒靈可以自我修複的。不過嘛，她也領悟了反轉術式，哎呀比我還早一年呢，真是太好了。”

“别置若罔聞啊，教育是很嚴肅的事。”

“我主張寓教于樂嘛，七海海要是老師的話因為太嚴厲，學生們會哭哭的哦。”

“如果是和無故失蹤經常曠課的老師相比，勤勤懇懇的教授會讓學生受益良多。”

關于怎麼教育的話題開始，七海話裡話外都強調大人優先保護小孩，以身作則為主，而多次哄騙學生替自己完成祓除任務的五條悟表示，實踐優于理論，戰場才是最好的課堂。

兩位各執一詞，來回争辯，不分高低。

千石飛梅着急電梯出來後一眼就見氣場不同的二人，嘴張張合合的聊得火熱，她才放松下來慢慢走近。

不得不說五條悟在某些奇怪的地方很會照顧人，尺寸合适的衣服和鞋子，合乎時下潮流的搭配，給千石置辦的一身都貼合着女孩的小心思。

五條悟感受到咒力後扭頭，目光落下少女幹淨的脖子上，尋思着是不是少了點什麼。

“衣服很合适哦，謝謝五條老師。”

千石飛梅認真鞠躬道謝，這估計是她可憐衣櫥裡最貴的一套，摸着質感價值不菲，感動的淚水從心底一直流到五條悟的紅唇上。

“咳。”她趕緊移開眼神，這家夥天天穿藍黑色制服，襯得皮膚白皙薄唇紅潤，每見一次都叫人遐想。這次甚至能感受到其味道和觸感，好像她的目光已經親吻過。

臉紅之際，捕捉到某個淋濕的人憋回去個噴嚏，焦急等待的學生用皮鞋摩擦地闆，聲音刺耳讓她收回了感知。

她的感知能力變得更敏銳，特别是不用眼時。

内心雀躍，她歡呼着，終于升級了。

七海建人細心提醒：“感冒了？反轉術式可以治療的吧，别拖着。”引得千石飛梅連忙稱是，想着趕快别過這個話題為好。

“沒事的。OK，人齊了就走吧。”伸着懶腰餘際，五條悟看見不遠處家長拉着小孩的手在濕滑的瓷磚上滑行，于是充滿期待地說道：“我也要那樣。”

“不行。”七海建人抱着手臂，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也對，飛梅太矮了拉不動我。不如換成踩水窪！”

“......五條老師。”

“沒關系的，我牽着你們兩個，有無下限可以自動彈開污水的，來嘛來嘛。”

“不行。”依舊拒絕的毫不留情。

“是想對我們惡作劇嗎？”

“被揭穿了呀。”

但是五條并沒有放棄要肢體接觸的想法。三人出酒店雨勢漸小，直到在中華街吃完飯，外面已經完全放晴。五條始終在千石右手邊靠的很近。

她穿的是無袖挂脖上衣，新長出來的右胳膊與之前并無二緻，手肘上方五公分位置有一圈淺紅透亮的瘢痕，符合人類傷口愈合肉芽組織增生的生理現象。

咒靈的自我恢複則不同，也有它們非生物體的原因，自我治療并不會留下什麼痕迹。

五條悟左看右看，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六眼的分析不會出錯，千石身上的咒力有條不紊的運轉着，沒有因為胳膊再生而暴走，故之前對她非人的推測不成立。

但是咒力增長是事實，所有術師的藍條都是有上限的，而她卻不同。

種種邏輯不自洽，矛盾實在太多，一時半會找不到根源。五條悟沉思，認真的樣子氣場嚴肅，自然的嘴角略顯下垂，寫滿了生人勿近。

千石倒是為自己的突破感到高興，揚起笑臉指着路邊的小水窪：“老師，要玩嗎？”

“你要玩嗎？”話還沒說出口，手掌已經伸出去。似乎對自己下意識動作感到不解，五條悟心中驚訝，末了一笑：“試試我的無下限。”

大手攤開，手心淡紅有肉，修長的手指帶着薄薄繭子，指間似乎萦繞着糕點的香甜，不枉他沒怎麼吃菜而是對着甜品大快朵頤。

一手就可以包住她的兩隻手吧，千石遐想，啊不是，來自最強的邀請，有關術式讨論怎麼能想入非非呢。

他們是正經師生關系！

“請别聽信他的話，這種行為姑且可以稱作性騷擾。”

七海建人把千石擋在自己身後，淩厲的眼神盯着五條悟讪讪然收回手。

“失禮了，十分抱歉。”

“沒關系沒關系。”

五條悟突然的禮貌讓千石覺得自己才是失禮的一方，畢竟也是，人家隻是伸出手，自己的思想就拐入不正常的地方，被性騷擾的應該是五條悟吧。

“這種算是術式讨論。”

她為自己和五條辯解道。

于是兩人術式讨論到水坑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