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換上聽孩子天馬行空的慈愛笑容，隻說了聲考慮考慮。目送套着帽衫的千石離開，心中卻有種不可名狀的不對勁。

“喂！看什麼啊老頭。”

巷口的不良像是突然注意到他，粗魯的嗓音蓋過鼓風機，灰原正雄的疑問如巨石般沉甸甸地壓在心底。

......

“上鈎了嗎？”

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喃喃，房間一角亮着紅色光源。

屏幕熄滅，雪光透過薄透的障子落在他的側臉，今井川上眯眼抿茶，隻覺莫名言語的男人如同蠶絲裹身，明明透亮得裝作好人的樣子，繭内卻是絲毫不露的腐敗龌龊之色。

偏偏還不告訴他真名，今井隻好叫他木村先生，每念一聲就提醒他一次自己投票滅人家族的勾當，原本數錢的手沾上血污，讓他難受得緊，于是就很少叫了。

這次也是一樣的，除非對面開口，他還是閉嘴當個屏風，不然像山本一樣失勢就完了。

那老家夥恐怕還在府上耍失心瘋吧。

“你說，要如何讓一個将死之人重拾理想呢？”

羂索和今井一樣不叫人名，今井笃定這隻是人壓根沒記得自己。

這種對象不明的對話也沒必要認真對待，他把玩茶杯，拖長油膩的嗓音，“诶，将死之人嘛，臨時更換他喜歡的遺照，怕是會熱情得從棺材裡跳出來，想必拾起理想東西的動作也是輕而易舉的。”

羂索噙笑，明滅的目光猶如屋檐雪塊滑落，霎時遮蓋部分光線，本人也像摔打在地散開的雪，懶洋洋地躺在草編榻榻米上，“果然從腦子滑出來的笑話才讓人笑得純粹。”

是在罵他腦子沒褶皺吧。今井暗自咒對方腦子長牙齒磕壞了，表面禮儀卻做得到位，欠身說過獎了。

羂索支着腿打着節拍，似自言自語道：“毀成就太俗套、尋新徑太空乏、創幻境嘛，不過暫時......”

“死亡和月奉不知哪個先來，時間也就無所謂了吧。”

“您所言極是。”

羂索睥眼欣賞今井吃了蒼蠅的樣子，若無其事地閑聊，“心齋橋的跑步人廣告換成了猴子，你覺得是惡作劇嗎？”

“未曾看過。”今井川上謹慎地啜飲茶水，不再發表意見。

“依我看啊，”羂索略加思考，“确實在創幻境吧。”

“能撐多久呢？”

融化的雪水滴滴答答打在芭蕉葉上，飛濺的水珠如折射幻影的玻璃碴，揉進入眼裡。

禅院直哉眼巴巴地拿着鐮刀，站在木橋上發愣。

家裡女眷走路都是碎步無聲，他耳力好，安靜時每個腳步都是水珠四濺的嘲笑，再想到她們笑得站不穩如抖動的芭蕉葉的孱弱身軀，他就一股無名火。

高舉鐮刀直接丢入庭心湖，直哉差點咬碎後槽牙，惡狠狠地喊道：“别以為我多稀罕你！”

他踏着木屐，沉重的腳步聲回蕩，不久便哒哒歸來，随手攔截了一位路過的女眷，厲聲道：“給我撿回來！”

“直哉少爺......”

“别啰裡啰嗦的。”

以上情景每天都要上演一遍......

禅院家女眷習慣到可以在冬遊比賽中小試牛刀先不說，光鬼滅一次次落水，電話手表還沒報廢算是奇迹，畢竟千石飛梅沒錢給他買貴的。

禅院直哉搶來鬼滅後沒再和他打架，換了另一種方式折騰他。嘴上神叨叨地問他有多少關于甚爾哥的事迹，語落立刻切換掉甚爾激推的期待臉，威脅道可不是在求他，不要自作多情。

想不想起來甚爾是誰也另說，鬼滅倒是記起車站的無禮指路男。

鬼滅不禁感慨，算算自己快一百三十歲了，生前沒趕上和平時代，死後隻是藏進鐮刀裡睡覺發呆，有關懷表汽車小洋樓的印象甚是久遠，更“沒眼”看手機高鐵太空遊。沒承想自己有朝一日能用上電話手表，還很快理解了現代醫學名詞“神經病”是什麼意思。

神經病用在直哉身上才妥當。

于是，在與千石飛梅通話時，他便以‘神經病’三字暗指禅院直哉，以免次家主的大名被人聽見，引來不必要的駐足與竊聽。

今天依然一無所獲。

“驢頭頂尚且挂着胡蘿蔔呢，禅院少爺的話還是給點反饋比較好。”

千石飛梅的聲音從電話手表傳來，弱弱的，在無人的書院裡卻像套了擴音器一樣。

鬼滅轉動無神氣的眼珠，直白道：“關于那個男人我沒什麼好說的。”

除了戰鬥就是賽馬，他還能編出甚爾借針線的故事不成？

“您可以說自己在甚爾身邊的感受啦，側描更能滿足人的想象哦。”

這孩子完全不用心啊......

他頓了一秒，“還需要多久？”

買電話手表的時候千石說，鬼滅可能會去禅院家做客幾天，要他用盡手段識别禅院家包括一切訪客的味道，定位出現在鬼滅記憶裡、受肉.體和高層身邊的詛咒師。

“取決于詛咒師何時拜訪禅院府上。”千石語調輕松，“說實話目前可以證明沒勾結，我倒松了口氣。”

“您找個時機離開吧，先回大阪休息。”

走廊有人靠近，鬼滅沒糾結千石兒戲一樣的口吻挂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