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珩清絕朗隽的面孔輪廓半隐沒在西沉的暮色中,即使是孟舒禾從小看慣了他這張臉,她也不得不承認,時珩确實長得一副好皮囊。
他們相對而立,距離不過相隔一尺,晚風襲過,斜斜吹起孟舒禾的微卷長發,柔軟發梢掃過他的肩胛,稍觸即離,空氣隐隐浮動着她身上的馨香。
宛如雨後玉蘭,清冷淡雅。
孟舒禾收回視線,她擡手勾回吹散的長發,語氣淡淡:“我不可能因為他對異性沒有邊界感,也跟着降低自己的道德底線,變成和他一樣的人。”
她飄散的烏色長發重新被發圈松松挽成丸子,靜靜垂落在雪白纖細的脖頸後,一如她的态度,就連頭發絲都不允許出現一點逾界,時刻和他保持距離,泾渭分明。
時珩哼笑一聲,重新倚靠在牆上,姿态散漫:“那你還能原諒他多少次?”
“時珩。”
孟舒禾強調:“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
時珩斜斜靠在牆上,歪着腦袋看她,糾正道:“之前确實是你們倆之間的事,但從你答應打賭開始,就不是了。”
“畢竟這決定着我們之間的輸赢,所以我現在很關心你們之間的感情狀态。”
孟舒禾緩緩出聲:“我隻能告訴你,他現在還是我的男朋友。”
“那還挺可惜。”時珩擡眼,兀自笑了聲,似乎沒什麼意外,“畢竟失望是需要一點點攢夠,你才舍得放手。”
他按亮手機屏幕,亮出日期:“但現在距離聖誕節還有二十天,這段時間,應該足夠讓他成為前男友。”
他轉身一躍,翻過圍欄,腳步落地時,帶起一陣很輕的風。
時珩轉身望向孟舒禾,他語氣頑劣:“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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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舒禾端着蛋糕下樓,樓下已經飄出飯菜香氣。
“書書。”
母親孟蓉女士從中島台探出腦袋,她顯然是剛剛回家,紅唇烏發,妝容依舊精緻,手中端着水杯:“不是說周末不回家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孟舒禾露出一個笑,軟聲道:“想你了。”
孟蓉卻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這些話騙騙你自己就好,别拿來糊弄我,好了,洗手吃飯。”
孟舒禾環顧四周:“陳叔叔和哥哥呢?”
孟蓉叉起蔬果沙拉:“你陳叔叔和你哥哥去國外出差了,還要幾天才能回來。”
孟舒禾家是重組家庭,母親孟蓉女士在她四歲時就和她親生父親離婚了,一年後嫁給現在的丈夫陳挺。
繼父陳挺出身北城名門,是北城有名的商人,有個前妻所生的兒子,大孟舒禾七歲,目前跟着繼父開拓家族産業,兩人都不常在家。
孟舒禾在餐桌前坐下:“今晚雜志社不忙嗎?這麼早回家?”
孟蓉是一家時尚雜志的副主編,平時工作很忙,經常滿世界飛,見不到人。
孟蓉道:“接到阿姨電話,說你回家了,我就回來了。”
孟舒禾鼻子一酸,伸手抱住母親:“媽媽。”
孟蓉伸手回抱她,溫柔笑道:“怎麼不開心了?是在學校受委屈了?”
孟舒禾隻是悶悶地應了聲,就脫離了母親的懷抱:“隻是最近學校的事有點多,心情就有點低落,不用擔心,我會調整好的。”
她談戀愛的事情,長輩都不知道,而如今,這段變得搖搖欲墜的感情,她也沒有再提起的心情。
孟女士知道她不想說,她向來尊重女兒的意願,也沒有繼續追問,她目光一頓,指了指餐桌上的蛋糕,疑惑道:“書書,你買了蛋糕?”
孟舒禾看向時珩送來的蛋糕:“那是時珩送來的芒果蛋糕卷,說是林阿姨買的。”
“那一會記得過去謝謝你林阿姨。”
“好。”
時珩送來的蛋糕卷看起來相貌平平,沒有過多的裝飾,但做得很好吃,奶油甜而不膩,芒果也很甜,她喜愛一切和芒果有關的食物,或許是好吃的甜品具有慰藉心情的作用,吃完蛋糕後,孟舒禾覺得自己好多了,甚至還有些意猶未盡。
飯後,孟舒禾按響隔壁的門鈴。
開門的正好是時珩的母親,林姿。
她見到孟舒禾很是欣喜,立刻伸手拉過她:“書書,你怎麼來了?是來找時珩嗎?他剛剛有事出去了。”
“不是,我是來找阿姨您的。”孟舒禾笑着抱了抱她,“謝謝您送的蛋糕,很好吃,是哪家蛋糕店的?”
“蛋糕?”林姿卻一臉茫然,“我送的蛋糕?”
孟舒禾也愣住了:“不是您讓時珩給我送芒果蛋糕的嗎?”
林姿這才像是想起什麼,了然笑了,側過身子,示意孟舒禾:“你說的這個芒果蛋糕卷嗎?這不是買的,是珩珩親手做的。”
孟舒禾擡眼,看到中島台上放着被切了一半的芒果蛋糕卷,有些震驚:“這是他……自己做的?”
“是啊,珩珩在廚房做了一下午呢,要不要再吃點?”
孟舒禾百感交集,心情很複雜。
“不了,謝謝阿姨。”
從時珩家出來,孟舒禾沒有徑直回去,而是拐了彎,往小區裡的便利店走去。
深秋傍晚蕭瑟寂寥,隻有便利店還亮起一團微光,店裡隻有收銀員一人,孟舒禾在貨架上七繞八拐,最終停在糖果的貨架前,一排排掃視而過,最後視線定格,彎腰拿起一條粉色的西柚糖。
她無意識摩挲着方方正正的外包裝,無所事事地再轉了幾圈,卻發現自己沒有什麼想買的,直到便利店的自動門再次開阖,響起機械歡迎聲,有另外的顧客進來,孟舒禾才拿起那一條西柚糖走向收銀台。
孟舒禾剛剛将西柚糖放在收銀台上,就感覺身側有人靠近,冗長陰影傾覆而下,孟舒禾嗅到身邊人那點熟悉的檸檬草氣息,她視線偏移,随後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橫亘其中,也将一條西柚糖放置在收銀台上。
收銀台上同時擺着兩條一模一樣的西柚糖。
這下,就連便利店的收銀員都忍不住擡眼,好奇地打量他們兩人。
孟舒禾率先輕聲開口:“一起付。”
時珩隻是輕笑一聲,沒有拒絕,饒有興緻地站在一旁看着她拿出手機掃碼付款。
便利店的自動門再次開啟,他們一前一後走出便利店。
兩人沿着林蔭道往回走,時珩率先開口:“我居然不知道,你開始喜歡吃這個東西了。”
西柚糖是時珩的摯愛,他時時刻刻都會備着一條西柚糖,在寫習題的時候,打羽毛球的時候,或者是玩遊戲的時候,他好像永遠離不開這點糖分。
但孟舒禾并不喜歡,隻覺得它又酸又澀。
“不是我想吃。”孟舒禾解釋,“糖果是給你買的。”
她将糖遞給時珩:“謝謝你的蛋糕,很好吃。”
時珩并不意外:“我媽和你說了?”
孟舒禾點頭:“嗯,糖果是回禮。”
時珩卻嫌棄:“孟舒禾,你這回禮也太簡陋了。”
孟舒禾才後知後覺,一條糖果确實抵消不了那塊親手做的蛋糕,她靜默片刻,旋即問他:“你想要什麼?”
時珩站定在家門前,他靜靜注視着孟舒禾:“下周六,我在央美院有一場羽毛球比賽,你會過來嗎?”
他身上那點疏淡草木清香一如他本人,永遠生機蓬勃,和這寂寥靜默的秋夜格格不入,氣味有時候也是記憶的載體,孟舒禾才突然意識到,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去看時珩打羽毛球了。
在他們鬧僵之前,她幾乎不會缺席他的每一次比賽。
孟舒禾沉默片刻,才擡眼看着他:“祝你比賽順利。”
這是拒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