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老爺子看着李然,深邃凹陷的眼窩中全是心疼,他示意着李然走近,伸出手想去拍拍李然的肩膀。或許是想到李然現在還對他不算親近,老人又收回了手。
溫老爺子年紀雖然大了,卻也知道他的二兒子溫時運的脾性,估計是心裡不太喜歡這個找回來的親生女兒。
溫時運确實是他四個孩子中最優秀的那一個,同時又是最固執及最讓人不想靠近的那個。
溫老爺子很清楚溫時運在想什麼,一直以來,溫星月都是溫時運用心去栽培、去灌溉成長的孩子,突然之間說這個優秀的孩子不是他的血緣,他難以接受,甚至在逃避這件事。
“聽說你在學校住宿了?還習慣嗎?”溫老爺子和藹地問。
李然說:“還行,我之前就都是住在學校裡,沒什麼不習慣的。”
溫老爺子:“生活上、學習上要是有什麼困難,即使跟你爸媽說,知道嗎?”
李然點了點頭,身上的氣息柔軟了許多。
溫星月看在眼裡,她蹙了蹙眉頭,眼眸閃過一絲狠厲,卻又很快地恢複了神色。
她上前一步,巧笑嫣兮:“爺爺,你放心吧,小然在學校裡有我這個學姐看着呢,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聞言,溫老爺子目光掃過了溫星月,似是在探究着話中的幾分真實性,“你有這份心思很好,姐妹之間是應該互幫互助。”
李然記得,上一世溫星月同樣在溫家人面前說過很多漂亮體貼的場面話,拉着她的手上演着姐妹情深。
當時的李然受不了溫星月的虛僞勁,她直接冷笑着拒絕了溫星月,放着話說聞到溫星月的味道就想吐。
這種粗魯的話惹得溫家人不喜,所有人都在譴責她的粗魯、忘本和不懂事,那個時候,溫老爺子見到她搖了搖頭,眼中多少摻雜着失望。
之前李然不懂,以為溫老爺子對她失望是覺得她性格刁蠻。
後來在喪屍世界,她閑暇時,在腦海中重新探尋那些細節,溫老爺子或許是對她不懂得婉轉失望,又也有對于溫星月的虛僞感到失望。
李然不為所動,即便重新活一次,她還是懶得去僞裝,尤其是為了赢得溫家人的好感,那更不需要。
溫家的飯桌是定制的,能夠容納三十幾個人同時就餐。
飯桌上,一大桌子人在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最為活躍的是大伯那一家,大伯在吹噓着他最近的投資,大談着現在的商業環境和預測着下一個能讓豬起飛的風口。
同時,大伯話裡話外,希望溫老爺子能将溫家旗下那件日化品公司交給他管理等等。
溫老爺子當作沒聽到,溫時運對于大哥的做法也是看着笑話,話語間輕飄飄地讓大家想起了上次大伯差點将溫家旗下一家酒店給搞得關閉。
大伯面色漲紅,被怼得無話可說。
大伯母見到丈夫被怼了,她開始從子女上面發力。
以前的溫星月是小輩中最有出息的那個,可今時不同往日,溫星月并不是溫家的血脈。
大伯母眼珠子一轉,定定地看向了正在興緻缺缺吃着飯的李然,在美容院做的蘋果肌一鼓,計上心頭。
她笑着說:“看,李然跟着星月比起來,确實還不太行啊,女孩子家家吃飯還是要斯文一點啊。老二啊,不是我說你,就算太忙,至少也要顧及下親生女兒吧,整得跟野孩子似的。”
溫時運面色一下子沉下來,眼眸森然,恨不得将大伯母給割了。
無辜被點中的李然擡起眼,她望向正虛虛笑着的大伯母,不免覺得好笑。
蠢死了,這一下是徹底得罪了幾個人,溫時運、溫星月還有張淑,不就是将那一家三口的臉面往地上踩嗎?
沒等着李然出聲,溫星月率先發動了,她眼眶微紅,泛着淚光:“抱歉,是我沒有注意教小然用餐禮儀這些。都是我的錯,本來小然應該會這些的,是我鸠占鵲巢了。”
溫星月擡手側開臉,似是要擦去眼角要掉下的淚水。
大伯母一下子慌了神,她愣愣地看着溫星月這會兒已經要哭上了。
向來文文弱弱的張淑氣得發抖,她幾乎是尖叫出聲:“你說誰是野孩子啊!”
溫時運臉色愈發地陰沉,他愠怒道:“我記得之前有說過吧,溫星月和李然都是我的孩子,少說點親生女兒這些字眼!你要是不想吃這頓飯,立即出去!”
一家三口一整套連環招下來,大伯母已經面色慘白,嘴唇哆嗦着說不出話,恨不得整個人縮成鹌鹑。
李然放下筷子,她施施然地說:“不好意思啊,大伯母,這頓飯後,我一定會認真地向您請教用餐禮儀。”
李然的話宛若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大伯母慌忙地站起身想解釋,就在大伯母吐出幾個字時,大伯像是難以忍受自家妻子的丢人行徑,讓大伯母滾了出去。
大伯母強忍着淚水離開了餐桌。
經過這一出,餐桌上徹底安靜了許多,大伯像是覺得丢臉,整個人都如同焉巴巴的茄子沒有再開口說話。
李然的碗裡多了一塊草魚肉,李然擡頭去瞧,小叔溫時遂臉上夾帶着促狹的笑,他低聲說:“你是故意的吧,剛才。”
李然上一世跟着這個小叔交集并不算多,隻記得這就是一個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花花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