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王女那讨好的神色一瞬間冷卻,藍眸裡射出冰箭一般的視線,她站起來,居高臨下,滿臉寫着‘你不要不識好歹’。
布倫希爾天生一副冷感的皮囊,不笑時冷若冰霜,莫名予人強烈的壓迫感,然而她自己并不清楚。
阿多尼斯臉上的紅潮也瞬間退卻了,他意識到,之前的讨好和黏膩乃至喜歡,都不過是這狡猾的人類王女的僞裝。
布倫希爾仿佛一個冷情渣男那樣逼問:“為什麼?給我一個理由。”
阿多尼斯覺得浴缸裡的熱氣都散去了,熱水都令人感覺刺骨冰寒。
阿多尼斯難以啟齒,他總不能說——因為他在短短數日已喜歡上她,而她隻貪戀權欲、莫得感情,因此他憤然拒絕吧?
精靈族的壽歲很長,又欲念淺薄,所以一般男女精靈之間相戀需要很藏匿的時間,可能幾十年,也可能上百年,像阿多尼斯這樣幾見鐘情的是極少數,他為此感到深深的羞恥。
布倫希爾覺得這是因為阿多尼斯不喜歡自己,因此有些心灰意懶,她倒是忽然不傷心了,隻是看着阿多尼斯的眼神不再有溫度。
她是異世來客,覺得喜歡就是喜歡,哪兒那麼多的過程,畢竟在那個時代,一見鐘情見色起意再常見不過,愛情來的都像龍卷風……
如果不是有惡魔制造的精神達摩克利斯之劍懸挂着,布倫希爾都要懶得再搭理阿多尼斯了,畢竟強扭的瓜不甜,下一個瓜才甜。
基于她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保全精靈族和自己,她隻好繼續逼迫道:“現在我需要精靈族的權勢,如果你識相的話……”她頓了頓,忽然覺得自己的台詞有那麼些惡霸,甚至像暴君,“咳咳,這樣吧你暫時把繼承權交給我,我也不是那麼的想要繼承精靈國的王位,但是現在形勢所逼,”她随口扯謊。
“我父王說如果我無法收複亞爾夫海姆的地,就讓我失去繼承權,甚至會将我貶為庶民,你知道的,像我這樣的金枝玉葉是完全無法忍受民間生活的。”布倫希爾再度覺得自己的台詞有那麼點不對,十分像凡爾賽的弱智惡毒女配,不由地又咳了咳。
“當然,更重要的是——”布倫希爾正色起來,冰藍眸子愈發顯得肅穆而銳利,“他将出兵精靈國。”
好吧,她到最後都還是在扯謊。
布倫希爾臉不紅心不跳,連眼睛都不眨,完全看不出撒謊的痕迹。
阿多尼斯卻被唬住了,他瞬間心亂如麻,“出兵?不,這不行!精靈族雖善騎射,可近戰卻……”
接着他皺起彎月似的細長眉,“這怎麼可能呢,我們精靈族避世而居,一向不參與人類紛争,人類國王為什麼要毀滅我們?這沒理由的。”
“誰知道呢?”布倫希爾道,她想起惡魔金色的眼睛,她也搞不懂為何自稱光明聖子的惡魔非要搞這麼一出,“或許世事就是如此殘忍。”
阿多尼斯即好騙又善良,他人仍舊不願意成為布倫希爾的王夫,而是親自跟精靈王表示卸去繼承權。
精靈王被突如其來的一出搞蒙了。
不過他想起阿多尼斯一直以來對繼承王位之事的推诿,也就沒想太多,他看了看一旁的孫女,見孫女面容冰冷但眼神清正,不似對阿多尼斯威逼利誘的樣子,便應允了。
這一夜,森林光芒四起,流光纏繞着月桂,精靈樂師彈奏豎琴,篝火燃起,亞爾夫海姆的百姓們聚集一趟。
布倫希爾頭頂蔓藤金冠出場,身上穿着金蔓藤刺繡的白色薄紗,銀發尖耳,清豔絕世。
精靈王宣布:“從即日起,本王退位,由本王的孫女——布倫希爾繼位,自此,她便是亞爾夫海姆的女王!”
“歐!”精靈們歡呼,開始載歌載舞。
火焰映照着布倫希爾絕美的面龐,她的臉頰逐漸染上笑意,瞬間冰雪融化……
彈奏着豎琴的阿多尼斯目光癡情而卑微,他想:你想要權,我都如你所願。
自此,布倫希爾獲得了精靈王國至高無上的權柄,而這隻是她所擁有的第一份權力而已。
惡魔阿加雷斯目睹着喜慶的一幕,咬碎了銀牙,喃喃道:“白癡的布倫希爾,争權不是這麼個争法!你這!作弊!”
如果布倫希爾能注意到惡魔,定然會反駁:不戰而屈人之兵,有什麼不好?
惡魔垂下兩行金色的眼淚道:“吾主,并非在下無能,實在是這家夥……”不按套路出牌啊可惡!
雖然布倫希爾“升級”的事情,蹲守在外頭的騎士們并不知曉,但有無獲得權力的差距還是很大的,這會兒若騎士中有人膽敢背叛,那無須堂吉诃德或王女親自動手,王女背後精靈射手就會将人當場處決。
不過阿加雷斯并沒有傷感太久,他狡猾而歹毒,向來說話不算數,轉念又計上心頭,決定将布倫希爾是精靈女王的事情大肆宣揚出去。
這樣一來她将不再受到阿斯加德人的歡迎,甚至可能被當做叛國者處置,到時候她被壓入皇室地牢,慘慘戚戚,惶惶不可終日,他再閃亮登場,定能将她忽悠瘸了!
到時候她衆叛親離,負能量滿滿,還不揭竿而起,弑王殺駕?
阿加雷斯越想越開心,尖銳的黑指甲抵着尖齒,桀桀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