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她才擡眸詢問:“不知趙充人昨夜做了什麼?”
男人面色猛然羞赧,扭頭道:“不過是睡不着,練了幾下拳腳。”
究竟是鄉野之人,沒有富貴人家的耳濡目染能收斂神色。什麼事全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着實藏不住事。姜漱玉沒再多問,開了藥方讓宮人按時去拿。
臨走時,趙充人還不忘道謝道:“有勞姜太醫來此一趟,真是麻煩你了。”
“不麻煩。”
姜漱玉在宮中待久了,什麼事都見過一二。别看現在隻是無人問津的充人,富貴日子在後頭等着他呢。
回宮的路上,又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她護着藥箱來到一偏僻亭間躲雨。剛要坐下拂去身上雨絲,卻聽到身後的竹林傳來溫和男聲。
“璧兒啊,你貴為凰後應為陛下的鳳體考慮。後宮誰不是精挑細選來的,都是為了能好好服侍陛下。你怎能如此沒有肚量。”
“我正是為了陛下考慮,那隻是一個卑下的宮人。”沈後面色冰冷,他既然進了宮從前那樣妄想自然消散不少。他是名門貴子,賢良淑男可陛下偏偏視而不見,寵愛那蠻橫的鄭昭儀也就算了。
小小賤仆怎配跟他同侍一君。
他心中有怨,自幼沈璧就是家中男兒中最出挑的,夫德夫言夫容夫功那是樣樣壓了其他人一頭,可偏偏跟他青梅竹馬的姜漱玉隻對他的表弟傅躍安有意,早早就定下婚事。好在老天垂簾他,表弟因為頑劣心性死于瘟疫,據說屍骨都沒能尋到。這婚事最終落到了他的頭上。
他愛極了姜漱玉的溫柔,即使她心中沒自己也無妨。他會做好夫郎的本分,好好為她料理家中事宜。偏偏天不遂人願,仿佛是傅躍安在九泉之下陰魂不散,他的婚事沒了。
為此沈家和姜家也結了仇。
知道姜漱玉要迎娶他人為夫,沈璧心中就一團怒火。若是他那個肖似傅躍安的表弟成為她的夫郎也好,他心裡還能寬慰些。
自己早就在私底下教導那孩子漱玉的各種喜好,以求能在婚後讓她舒心。憑什麼是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家夥奪走婚事,他知道漱玉愛吃什麼,懂得她的憂思所想嗎?
再想到其他男人在她的榻下歡好就更是氣得牙齒發顫,索性将所有怒火發洩到無關之人身上。他這輩子已經算是毀了,便自暴自棄道:“還不如讓陛下直接廢了我,我進宮這兩年來,她寵幸過我幾回,鄭昭儀都敢直接在我面前放肆。”
姜漱玉沒料到沈璧在宮内的處境這般糟糕,也是按照規矩陛下所生的子嗣皆由凰後養育,偏偏如今的小帝姬是放在鄭昭儀身邊精心養育。記憶中的他明明脾氣極好,幾年過去竟變成這歇斯底裡的模樣。
“你這孩子啊,”君後的嗓音溫潤,拍着他的後背徐徐說道,“陛下心中自然是有你的,這孩子說有一年去郊外踏青遙遙就看見你,回去之後就說要立你為後,為此整日魂不守舍的。偏偏你總不給她好臉色看,整日陰着臉哪個好女子會喜歡。”
姜漱玉和沈璧均是一愣,心思各異。
她原本以為沈璧是看她祖母離世才毀掉婚約,慈春堂靠得是祖母的醫術撐起門面,她母親隻是學了三成,而她又太過年少。因為退婚一事兩家結了仇,至今沒有往來。想不到竟然是陛下的原因。
沈璧不再吭聲,他不知道自己該怨誰。對于陛下他隻有敬重,她是待自己很好,有時還會哄弄他開心。但對于後宮其他人一視同仁。不如姜漱玉隻鐘情一人,至今還為表弟守身如玉。
憑什麼這麼好的女子會對傅躍安癡心。進宮前比不得表弟,進宮後小小賤仆都比他受寵。沈璧嫉妒得面目扭曲,恨不得将人殺之而後快。
姜漱玉閉氣凝神,望着連綿的小雨索性直接沖進雨幕之中,哪知剛拐了彎,就跟一身黑衣的女人相撞。
她面色驚異,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呐呐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