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趕考,不過是向世人、朝中大臣展示自己的态度罷了。”郗住風打斷了這場争執,“去四方客棧,凡事隻要做過必有痕迹。”
郗住風對徐觀蘅點點頭:“多謝,正好将徐學子一同送回四方客棧。”
徐觀蘅屈膝一禮。
-
四方客棧是東大街小有名氣的客棧,來往人頗多,在京都做生意,身後必然有人,來了一個大理寺評事,就隻露面了一個掌櫃。
不過好在郗住風沒什麼多餘話要問,知道也問不出,領着大理寺的官員去了盛澄荊的房間。
“翻仔細點,看看有什麼……證據留下來。”大理寺的官員說道。
盛澄荊的屋子顯得格外幹淨,堆着一些詩書,還有留下的墨迹,郗住風目光轉了一圈,落在了那方書案上。
這個案台……郗住風若有所思,她彎腰摸了一下桌子,擡起手,隐約可見一點塵。
落灰了。
硯台上殘墨未幹,似乎離去前還有人提筆過,狼毫筆上墨痕已枯涸。
寫過東西?
郗住風目光掃到書案旁的香爐上,掀開了蓋子。
果然——
香爐裡面有殘頁灰燼。她目光一移,忽然頓住,扭過了頭。
郗住風蹲下身子,目光落在桌角陰影處,很細微的角落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這本來是個可以被忽視的細節,可是鬼使神差的郗住風伸手摸了過去,指腹觸在了好似枯枝一樣的兩根褐色“杆”上。
郗住風皺了皺眉,收回了手,卻不經意聞到了一抹很淡的香味,她臉上一時驚疑不定。
緩緩擡手,指腹靠近了鼻尖。
這個味道!這個味道!很熟悉!但是太淡了……又有些不像了……
郗住風迅速伸手拾起了那兩根“杆”。
就在此時,徽鳴四下找了一圈,才發現郗住風蹲在地上:“郗大人?怎麼了,發現什麼了嗎?”
郗住風将枯“杆”收攏到掌心,另一隻手面不改色的抹了一把地面:“隻是在奇怪,這個房間,幹淨的太……不同尋常了。”
一個官員應和道:“大人,這何必奇怪,荊園先生愛幹淨罷了。”
徽鳴不疑有他,仔細翻找着盛澄荊的屋子。
-
搜了半日,也沒看出有什麼問題,郗住風看了看沉沉夜色,恍惚間以為風雨欲來。
徽鳴護着她回了楊府便消失了,想來和楊銜還有别的事。
果不其然,待郗住風沐浴回來後,雨便下了。
熱湯潺潺傾瀉到杯子,半盞滾燙的沸水冒着白煙,郗住風将藏在袖中的兩根“杆”掏了出來,丢進了水裡。
這兩根“枯幹”晃蕩入水,那點微不可聞的香味便略微散了幾分,茶水隐約可見顔色。
果然。
郗住風瞳仁微微一動,見水逐漸染了一點顔色,拿起了杯放到了鼻下,鼻翼輕縮。
她眯了眯眼,把杯子放回了桌面。
很熟悉……她一定在哪兒聞過,郗住風記憶一向很好。
茶水……也是這樣端起來……
郗住風面色一肅,尾指沾了一點茶水,觸到了唇上,陡然睜大了眼睛。
“這是……”
黑暗間,無人窺探的精緻皮囊才顯露了真切。
有缥缈的輕笑響在喉間,郗住風靠在了椅子上,眉宇間流露出幾分嘲諷來,卻又好似十分喜悅。
“顧渚紫筍。”
郗住風擡手把這一點茶水潑到了硯台上,輕輕地攏住了手,腦海中思緒沉沉。
“科舉舞弊!”“我不服!”仿佛是盛澄荊在她耳畔呐喊。
“太原郭氏,郭相主考。”“……沽名釣譽之輩……”
“先生秉性剛直……”“每次趕考不過是為了……”
“顧渚紫筍,天家貢品,太子殿下給的……”“難怪太子殿下……改制……”“郭相不同意……”
郗住風慢慢揉着額角,眼前仿佛浮現了一張無形的棋局,黑子已成合圍之勢,根深蒂固,執白子者卻圍于外側。
她擡眼望去,好似無聲的靜靜的與執棋人對視,執棋人手擱在棋碗上,兩指撥弄的白色的棋子。
一日後,科舉的結果就會公布,一日……
郗住風在半空中擡起手,做了一個撚子的動作。
“我要入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