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頸上的力道不斷收緊,蘇涵洛恍然感覺自己要被掐死了,顫着手握住黎淵的手腕。
見他臉色蒼白,惡魔赤紅的眼眸終于恢複些神智,悻悻松開手。
蘇涵洛劇烈咳嗽起來,脖頸處漫開一片薄紅,剛欲起身又被掐住腰,渾身上下聞了個遍。
僅憑微弱的氣息,黎淵就辨認出其他人的味道,醋意如同野火在胸腔裡蔓延。他暗下眼眸,幾乎連脫帶撕地剝去蘇涵洛的衣裳:“把我丢在家裡,是為了跟别的男人單獨見面?”
“我沒有……”蘇涵洛慌忙往後躲,又被拽着腳踝拖回去,頭頂的燈閃得晃眼,映出上方那張沾染血痕、陰冷美豔的臉,居高臨下的目光裡充滿惡寒,仿佛要将他吞拆入腹一般。
放在床頭當警報器的惡靈感應針,因檢測值爆表而陷入無規則顫動,整個房間回蕩着尖銳詭異的聲響。
蘇涵洛暗自心驚,他已經許久沒見黎淵如此暴戾失智的模樣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做出什麼極端的事來。
他隻好伸手撫摸黎淵的臉頰,釋放淨化靈力,試圖中和強烈的邪祟氣息:“我隻是去談工作,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不是理由。”黎淵卻不買賬,眼眸陰暗地盯着他,“對你來說,我就是高興了便帶着,不高興了就一腳踢開的工具嗎?”
蘇涵洛啞口無言,他感覺到惡魔的盛怒裡帶着幾分委屈,顯然是對自己擅作主張的行為無法理解,并且以這家夥的腦回路,估計已經把電視上看到的出軌情節腦補了千千萬萬遍了。
“對不起,我錯了。”他隻好軟下态度,露出祈求的神色。
惡魔手上的力道慢慢松泛下來,依然愠色不減,蘇涵洛趁機按住他的脖頸,在唇上吻了吻。
“别生氣,好不好?”
“......”黎淵表情微頓,悻悻垂下眼眸。
蘇涵洛終于得空起身,和黎淵面對面坐着,眼看對方賭氣的模樣,無奈又好笑。
“不是我故意丢下你,隻是這次行動跟往常不一樣,惡靈深淵的邪祟氣息太重,你作為邪祟主體很容易被同化,我可不想在完成任務之前,給深淵送去無解的殺器。”
“你的意思是,我會被那些低賤的惡靈侵體,變成它們的一員?”黎淵神色不虞,“你對我就這麼不放心?”
“不是我不放心。”蘇涵洛微歎口氣,“本能反應是很難自控的,即便你有足夠的意志保持清醒,過程也會非常痛苦,而且......”
他欲言又止,還是沒把後半句話說出口。
一旦你被邪祟的浪潮吞噬理智,我無法想象與你為敵的畫面。
“而且什麼?”黎淵蹙眉,見蘇涵洛不願再說,急不可耐地抓住他的肩,“自從締結了契約,我為了你那些所謂的善良和正義從未觸犯過任何禁忌,這還不夠嗎?”
“你能壓抑邪性,是因為還存在理智。”蘇涵洛冷靜地看着他,“可一旦你被邪祟侵體、迷失神智,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黎淵微怔半晌,輕輕搖頭。
“即使迷失了神智,我的心依然會愛你。”
“愛”這個字從惡魔口中道出,蘇涵洛微詫。對于黎淵的感情,他一直是保持理智的,從未奢想過惡魔真的“愛”他,頂多算血契作用下的情緒羁絆,出自本能的依戀和保護罷了。
在許多深夜,與黎淵相擁而眠時,蘇涵洛感受着耳邊輕柔勻停的呼吸,總會不經意地陷入沉思。
惡魔,真的會懂什麼是愛情嗎?
“……我明白。”
思緒收回,蘇涵洛苦笑一聲,握住黎淵的手,将袖口拂起。
強行掙脫淨靈咒留下的血痕觸目驚心,他的心沒來由顫了一下,情緒被愧疚占滿。
“疼嗎?”
黎淵偏過臉,語氣生硬:“沒感覺。”
蘇涵洛施用靈力給他治傷,雙方默默無語地坐了片刻,看着這些傷痕不斷消逝。
蘇涵洛本就十分疲倦,又動用治愈靈力,精力耗損太多,沒多久就軟倒在黎淵懷裡,沉沉睡去了。
将人摟在懷裡時,惡魔最後一絲愠怒終于平息。他将蘇涵洛擱在枕頭上,戚身環住,用下颌蹭蹭蘇涵洛的頭發,感到久違的安心。
*
或許因為有床伴,蘇涵洛睡得格外安穩,直到第二天清晨,睜眼便是明亮而刺眼的陽光。
黎淵還沒有醒,昨夜在受傷情況下連續奔波,又被焦慮的情緒裹挾,導緻他的精神狀況不太好,甚至沒有意識到大片陽光從破碎的窗戶照射進來,将他全身籠罩。
黎淵在睡夢中不适地蹙眉,暴露在外的皮膚已泛開不正常的殷紅,蘇涵洛趕緊用被褥包住他,起身去把搖搖欲墜的窗簾合上。
剛一抽身,黎淵卻猛然驚醒,又将他拽回懷裡:“你要去哪兒?”
蘇涵洛揉揉他的腦袋,無奈道:“我去關窗戶。”
黎淵遲疑片刻,方才松開。
蘇涵洛穿上鞋,小心踏過滿地的碎玻璃渣,合攏窗簾時往下看了眼,後背一陣發涼。
他退後幾步,隔着安全距離打量這片狼籍,心裡隐隐發痛:“這麼大塊玻璃碎了,估計要賠不少錢。”
要不然,讓上官辭報銷?
如果不是因為上官家,他也不會來雲芷的酒店,更不會把玻璃撞碎,所以讓上官辭付錢是非常合理的。
得此結論,蘇涵洛心情輕松許多,慢條斯理地将地上的碎玻璃掃淨,在床邊坐下。
他從包裡拿出一本陳舊的資料冊,就着頂燈的光線慢慢翻閱起來。
黎淵湊上來,環住他的腰,沿着後頸留下一串細碎的吻。
蘇涵洛昨晚被撕碎衣服後,一直披着酒店的浴袍,這會被折騰幾下便散開了,露出白皙光滑的肩,鎖骨上隐約散布着昨晚留下的淤青。
黎淵看得欲望疊湧,親吻的力道更加重了,指尖遊弋到下面時,卻被蘇涵洛握住手腕。
“别影響我工作。”說這話時,他垂着細密的眼睫,眸中帶着冷靜又調侃的笑。
黎淵興緻消退,抱怨道:“你還有心思工作。”
“如此美好的清晨,當然要工作。”蘇涵洛瞥了眼對方極具誘惑力的身材,立刻将視線移開,“把衣服穿上。”
不然還真有點忍不住。
惡魔隻好将另一件浴袍穿在身上,趴在他旁邊,無聊地撐着下颌:“你去過惡靈深淵了?”
“嗯。”蘇涵洛點頭。
“那麼,勝算有幾成,靈術師?”
蘇涵洛思忖片刻:“五成吧。”
黎淵眼尾輕挑:“算上我呢?”
“算上你一成。”
“......”
“據我了解,深淵裡的邪祟數量衆多、力量強大,還具有無限複制增生的能力,作為摧毀關鍵的母體行迹隐蔽,力量更是深不可測。”蘇涵洛認真道,“單憑我們的力量,很難完成連續三個維度的絞殺,必須尋求一些額外的幫助。”
他将資料冊攤開在床上。
“這份資料記載了蘇家靈器庫最強大的殺器,如果能帶入深淵,會給我們很大的助力。”
黎淵翻了幾頁,仿佛在看花式缭亂的刑具,笑容有些勉強:“到時你殺紅了眼,會不會連帶我一起滅了?”
“放心,我有分寸。”蘇涵洛自信道。
“所以,你需要借助家族的力量。”黎淵說,“你父親一直很期待你去深淵,應該會樂于提供這些靈器的。”
“那倒不一定。”蘇涵洛聳肩,“這些都是家藏的珍貴靈器,父親精于算計,未必同意将這些靈器交予我,去完成這個極有可能付諸東流的任務。”
“你可以和他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蘇涵洛搖頭,“不管他願不願意,我都要必須拿到這些靈器,否則等于去深淵送死。”
“可如果沒有族長的批準,你該怎麼借用家族重器?”
“誰說要借了。”蘇涵洛蹙眉,“我可以偷啊。”
空氣陷入短暫的沉默。
黎淵遲疑一會兒,開口:“所以你的計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