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言黎将桌上所有的東西一掃而空放下筷子後，她這才道：“女俠，吃飽了嗎？”

言黎重重點頭，“吃飽了吃飽了，慕容莊主真是大氣，多謝款待，那個，我們還要趕路，今天就走，就不久留了。”

她看一眼巴小紅，“小紅姑娘可要和我們一路？”

未等巴小紅回答，慕容文心就先撲通一聲跪下了。

三人都同時被吓了一跳，距她最近的溫知行趕忙伸手去扶，使勁擡了兩下胳膊卻沒扶起來，隻能尴尬的咳嗽一聲，将手背到了身後左顧右盼着離遠了一點。

言黎心中略微猜到了慕容文心要說什麼，隻道：“莊主，兩頓盛情款待還有留我們借宿的情，我日後定會找機會報答。隻是你要說讓我們留下來幫你驅鬼，這恐怕不行，您還是該找道士找道士，該找僧人找僧人吧。我們都是普通的江湖中人，不會旁的手段。”

慕容文心沒有說話，隻彎下腰深深磕了三磕，等到再擡起頭時，已是淚流滿面，“求求女俠、小郎救救水雲天，救救水雲天衆人，也救救那些日夜徘徊在這裡的冤魂！！”

“我們誰也救不了，我說了，我隻是普通的江湖中人，不會驅鬼驅邪，更不會法術，”言黎歎了口氣，走上去在慕容文心的胳膊上輕輕一托，她便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勁力提了起來，等到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好好的站在了地上，“莊主另請高明吧。”

“不留也好，但求女俠小郎告知昨日是如何将那水鬼驅走的！”說着，慕容文心的淚水順着眼眶滾滾而落，急切的問道，“你們是第一個在遇到水鬼後還能安全活到早上的，定有法子對付它的，對不對！”

言黎将手背到身後，輕咳一聲，“這倒是可以告訴你……不是驅，是打跑的。”

她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打、打跑？”

“是啊，”言黎揮了揮拳頭，呲着牙道，“一拳！打跑的。就這麼簡單。”

慕容文心的目光慢慢向上，震驚的看着隻剩框的窗戶和門，幾乎快維持不住神情，“這……這……”

言黎輕快的聳聳肩，拉了一下溫知行的袖子轉身欲走，“好了，秘訣也告訴莊主了，日後你應加強莊内人的訓練，做到人人會武，到那時就不怕什麼水鬼火鬼了，知道吧？那，我們走了，再會。”

巴小紅卻在此刻忽然道：“昨晚那水鬼匆忙逃走，應該還有我在門口放置的熏香有關。莊主，不然我留在這裡幫你吧。”

“你留下來幫她？！”言黎腳下一拌，下巴險些掉下來，難以置信道，“小紅姑娘，你認真的？再說了，你什麼時候往門口放熏香了……再再說了，那熏香對鬼應該也是沒用的吧！”

巴小紅轉過臉來，笑得很溫柔，細聲細氣道：“家母從小便教導我要醫者仁心，既然慕容莊主遇到了這樣的麻煩，我又正巧得了莊主一片屋檐庇佑，是萬萬做不到見死不救的，就算是在驅鬼上幫不了什麼忙，日後救人我也算是有些用處，那水鬼身上的寒毒，我能治。”

慕容文心聞言很高興，“好，那有姑娘在，我便放心了。”

“不是，”言黎伸手抓住巴小紅的袖子，“你……”

太陽升了起來，照亮了整個院子，巴小紅身着一襲鮮亮衣裙站在院中，恍然間竟鍍上了層層金光。她看着言黎，輕聲道：“言姑娘，再見了。”

這句話在她看來，簡直就是遺言般的存在。

言黎此人最是吃軟不吃硬，其中最最吃的就是姑娘們的好聲好氣溫言細語。此刻，她看着巴小紅仿佛已經隐隐含着離别淚光的琥珀色雙眼，大腦雖還硬着，心尖卻先軟了半截。

“留巴姑娘一個人……是不是不行？”溫知行湊到言黎耳邊悄聲問，“況且她昨日根本沒放什麼熏香，估計也是蒙那莊主的。你不在，她留在這恐怕就剩個死。”

她轉頭怒視他——你心腸怎麼這麼軟的！人家說什麼你就聽什麼！菩薩怎麼不讓你去當？！

巴小紅也是！非得逞什麼能？！有多厲害嗎？！！！仗着自己會點醫術就覺得能把鬼弄走啊？！難不成等它打進門來的時候一手暴雨梨花針把那水鬼紮死麼？！！醫者仁心也沒有這麼仁的吧？！好心腸也沒有這麼好的吧？！！

“既如此，我們也留下。”

轉過頭來，言黎繼續面無表情道：“但将水鬼一事查明之後，我們立即就走，一刻都不會留。”

慕容文心激動之下，又忍不住流出淚，隻不過這次很快就被她抹掉了。

她深深一揖，“多謝女俠、小郎。等事成之後，自會湧泉報答！”

言黎淡淡開口道：“報答以後再說，先帶我們在山莊裡轉轉。”

“好，女俠小郎稍等，我這就去準備！”

說着，慕容文心提步先出了門，留下三人站在院中等待。

餘光中，巴小紅的紅色裙擺在空中輕輕的飄着，蕩漾起一個完美的弧度。

言黎垂下頭，眸光冷了下來。正巧，也探探你究竟是個什麼來頭。

世間真的有如此單純良善、隻因為借宿過一晚就可以将性命抵上去的人麼？

言黎從來都不相信。

是慕容文心聯合巴小紅做的局，還是巴小紅以水雲天山莊做的局，總之都隻有一個目标，那就是将她套在這裡。

既如此，言黎便自己走進來看看，這兩撥究竟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