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黎垂下眼睛,将懷裡的那個荷包拿了出來放到戚斐身邊的矮桌之上,“這個荷包是真正的小紅姑娘繡的吧?我不該要的,還給你。”
戚斐并不理:“既然給你了就是你的,我給出的東西從來沒有要回來的。”
她搖了搖扇子,慢慢打量了一下言黎,旋即笑道:“看來言少俠在水雲天山莊還是收斂了功力的,今日一見,可真是威風凜凜呢,竟能以一人之力單挑我雲霁閣上下侍衛,整個雲霁閣險些都被你掀翻了。”
言黎伸直胳膊将荷包抓回手裡,平靜地說:“歸根到底還不是與閣主有關。若不在您‘死’前鬧那麼一出,我也不會南下,侍衛們也不會與我打鬥,雲霁閣也不會被掀翻了。”
溫知行附和起來:“對啊對啊!就是的!”
雖然早就在水雲天山莊見過這倆人的詭異邏輯和仿佛失智般的一唱一和,但在此刻貌似更加變本加厲了。聽到這幾句話後,戚斐一愣,笑得更歡了,“哦?所以這件事就全賴到我身上了?”
“既然事情已經分明,那我們兩個也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了,”言黎不想再與戚斐多說,決心離開這個奇怪的雲霁閣閣主後便當即便帶着溫知行要走,“閣主不必送了,我認識出去的路。”
上到閣主,下到閣衆,老奸巨猾,都是騙子。快快遠離,切莫接觸。
“慢着,”戚斐懶洋洋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少俠,你傷了那麼多我雲霁閣的侍衛,若不給她們個交代,未免有點說不過去吧?就算咱們之間有那麼一點點點……交情,也是不夠償的呀。我說了,我是個商人,你既打了她們,就得給點什麼東西來換。不然,雲霁閣的大門你們出不去。”
若是打了并非窮兇極惡的人,按理來說是要給錢的,她竟忘了這茬。言黎站住腳步,按着腰間的刀,轉過身看她,“你要多少錢?”
戚斐搖着扇子,笑眯眯的說:“少俠覺得我像是缺錢的樣子嗎?”
她的臉明明與水雲天山莊中的“巴小紅”一模一樣,可前者現在看卻怎麼看怎麼欠揍,完全與記憶中有着琥珀色眼瞳的“巴小紅”兩模兩樣,生不出一絲室迩人遠的情緒來。
不要錢,那就隻能是要命了。
言黎冷下臉,“那剩下的,就隻有我的命了,閣主不妨自己來拿?”
“少俠的命我也不能要呀!”戚斐騰的坐直身子,來了精神,“白日在河邊,你還記不記得弓影對你說過什麼?在雲霁閣裡為我所用一年,其他的一概清算,不然我們就用這個來換怎麼樣?”
“那你就更是做夢了,”言黎涼涼撂下一句,轉身就要往外走,“打一個也是打,殺兩個也是殺,且看你雲霁閣有沒有能攔得住我的。”
“等等!别走!”眼見着這兩人真要提刀往外殺,戚斐趕忙攔了一句,“不行就不行啊,還可以有其他解決辦法!”
言黎深吸了一口氣,第二次轉過身,“說。”
“你們是要往西去吧?”見二人果真依言站住了腳步,戚斐又放心的躺回到小榻上,隻能看到一把折扇還立在半空中晃來晃去,“不如,帶我一個如何?等兜了一圈回來,我們之間就一筆勾銷。”
溫知行疑惑道:“你怎麼知道?”
戚斐理所當然道:“我睡的一貫很輕,有一點響動都能被驚醒。那日晚間你們看地圖琢磨向西該經過那些郡縣時,我正好被吵醒了。正好我最近也想去西邊領略些人土風情,但找了幾天镖局啊侍衛啊都沒有合适的。在水雲天山莊時我曾被青雲榜魁首保護過,領略過天下第一的風姿,有珠玉在前,我還能看得上誰呢?言大俠,你說是不是?”
培養出小騙子的大騙子竟然還有有求于人的時刻了?誰知道那眼珠子一刻都不停在滴溜溜轉的人想去幹什麼壞事?!萬一牽扯到他們倆怎麼辦?!沒準還會礙她的事!!!
“想讓我保護你,當你的侍衛護送你……”說到這,言黎意味不明的刹住了話頭,又在聽到屋内戚斐搖扇子的速度越來越快時得意咧開嘴粲然一笑,“行啊,求我,我就答應。”
戚斐的動作一停,咬牙切齒的瞪向門口的那人——誰教的她?!這麼短時間怎麼變得這麼涎皮涎臉!在水雲天山莊時的那股呆樣呢!拿出來啊!!她堂堂一雲霁閣閣主,怎會低三下四求别人?!可笑!
言黎模糊影子身側的窗紙被初生的朝陽映得微微發亮,門外也已經出現人悉悉索索走動的聲音,原來不知不覺竟過了這麼久,連天都亮了。
戚斐閉了閉眼,啪的合上扇子,呼一聲吹滅了燈,笑容可掬,“可以給錢。”
所以現在是倒給她錢了?言黎心中暗笑,故意說:“閣主能給多少?”
“大俠,少主,坐,”戚斐見有可以商量的空間,便從小榻上坐起身子,用扇尖一點屋内桌椅,含笑道,“我們慢慢細說。”
言黎眼珠一轉,拉着溫知行重新坐回到了桌旁,又自顧自給自己倒了杯茶。
他悄悄在桌下拽着自己的少主玉佩塞進言黎手裡蹭了兩下,意思很明顯:我們不缺錢。
想起未來即将從溫家商鋪支出的簇新銀子,言黎挺了挺胸,傲然道:“錢,我們不缺,隻是不想與善于欺騙的人為伍!”
這是插上翅膀撲棱棱要飛了?對于言黎給自己的評價,戚斐并沒否認、也沒辯解,畢竟自己真的騙了他們。騙了就是騙了,她敢作敢當。
戚斐眯了眯眼,緩緩道:“可以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