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一臉悠閑的說着殺不殺的話。結果一轉頭到了吃的喝的玩的，她又像是在說天底下最要緊認真的事般鄭重。戚斐心底輕哂，放下手裡的紙，道：“訂了，但做的要慢些，可能要等些時日。”

得到肯定的答案，言黎心滿意足的一彎眼睛，繼續吃起路上剛買回來的點心。

借着戚斐看手上紙的同時，陸引在一旁适時說：“距離洛神節還有三日，我們最晚要在洛神節晚上放河燈前将人救出來。時間可能很緊，勞煩三位了。”

言黎珍惜的将手裡掉落的點心渣倒入嘴裡，含含糊糊地說：“救人和洛神節有什麼關系？”

“因為我們要救的，是後洛和她的妹妹，大名叫甄逢知和甄柏雲。”戚斐将紙往她面前一攤，指着上面的名字，“甄逢知是那天我們在洛神廟附近見到的那座無匾的大宅的主人，也是琅川縣的後洛，那日祈福站在紗幕後的人。甄柏雲，應該就是那個小孩。”

言黎撓撓臉，哦了聲，似乎一點不覺得一個備受尊崇的“後洛”竟然需要被救出來是多麼荒謬的事，又轉頭和溫知行你一半我一半的吃起點心了。

“時間的事好辦，可以花錢找雲霁閣買些消息散播出去，”戚斐也面目平平，“他們既然都認為後洛真的存在，那麼那些莫須有的大兇之兆，自然也是會被笃信的。多拖延一個時辰，就又給了我們可以将甄娘子救出來的時間。”

言黎在這時出言詢問：“隻是要把她們‘救出來’就可以嗎？那我直接進去把兩個人帶出來不就得了。”

“隻将人救出來不夠，”陸引說，“咱們管得了甄逢知和甄柏雲，卻管不了她們走後被再次推上後洛這個座位的姑娘。隻要那些人還在一天，很多娘子就注定會活在即将死亡的陰影裡。”

溫知行問：“後洛為什麼會死？”

“或許，是需要将‘後洛’當作祭品獻給洛神吧？”言黎看了看戚斐和陸引，“……我也隻能想到這一點了。不然為什麼會死？難道是經常被洛神上身，凡人的身軀承受不住神仙的仙靈，精神失常而死？”

“就是祭品，而且還是在她們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的祭品，”陸引在這時面露憤慨，“洛神也同樣為女子，又怎麼會忍心看着一個又一個大好年華的少年白白作為自己的‘祭品’而死？所以從第一個祭品被獻祭後，洛神就再也沒有降福于過琅川縣過。他們不得已，隻得做出一個又一個神乎其神的‘後洛’去填補那些窟窿。斂财、殺人，一個都沒有少，那些人才是真正該死的。”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甄逢知一直都沒有用真面目見過人的原因？”言黎恍然大悟，“因為人一個一個的‘被’去死了，就隻能隐藏身形面目，從源頭不讓百姓們看出已經換了人。”

“葉姑娘聰明，”陸引點點頭，“直到現在，琅川縣的百姓現在仍然以為已經被換了好幾次的後洛依舊是上一任後洛，也就是甄逢知的姥姥。”

“但過去了這麼多年，後洛一點也沒有衰老的身形不能引起百姓的懷疑嗎？”言黎說，“甄逢知的姥姥是上一任後洛，那她的母親又去哪了？我看甄逢知也就才十七八歲的年紀吧，她們又是怎麼在那麼小的年紀完成生子的？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沒有引起懷疑，因為‘後洛’這個字本身就帶有了神仙的色彩，就算明日這個後洛突然變成了一個孩子也同樣不會有人懷疑，”陸引耐心的一個個回答她的問題，“據我查到的消息，她的母親在甄逢知的姥姥死後就忽然被人‘去死’了，之後，甄逢知就被推了出來。至于她的母親為什麼在沒有完成獻祭任務前就突然死了，我并沒有查到。後洛的一代代傳遞也不是通過生子，而是都選擇了從外面拐帶、哄騙、或者撿來的孩子，因為足夠安全、也足夠隐秘。至于姥姥的這個稱呼，是因為每一個後洛在被獻祭前都會親自撫養下一個後洛一段時間，為了區分開她們，我隻能通過輩分來看。其實她們之間本身并沒有任何血緣關系。那些少年們的年歲更并沒有相差很大，甚至都不到十歲的差距。至于她們在做這個後洛的時候有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一步步走向死亡，就猶未可知了。更也許甄逢知的母親就是因為猜到了，所以才被滅了口。”

“……至于那些人，也絕對與官府脫不開關系，很可能他們還在給官府上繳什麼好處，以換取拐帶一個個孩子的默許，”說到這裡，陸引眸光沉沉，身上的氣質一下變得很冷，“甚至，是官府在背後支持。這就需要找到證據後再一一解決了。”

言黎重重的皺起眉，看了一眼戚斐，道：“我們與其在這幹坐着想，不如先下手為強。今晚我可以潛入那個宅子看看，雖然不知道甄逢知是否知情，但我覺得她的手中一定會有證據。”

陸引松開緊攥着的手，對她說：“讓嚴生跟你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不，我一個人去，”言黎立刻否定，“若兩個人同行，難免顧慮這顧慮那。我快去快回，還輕便些，天亮之前就回來了。”

是夜，她換上一身暗色衣衫，帶着懷中匕首，無聲無息的跳進了高大院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