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斐一聽,當即來了精神,神采奕奕道:“您還吓唬過他們?那臉呢,臉您還記得嗎?”
“不記得,”慧明說完,想了想,又補充道,“……更何況我也看不見呀!他們老是拿個破布遮遮掩掩的,我也懶得去看。要是我再年輕個三四十歲呀,沒準我就抓心撓肝的要看看他們到底長什麼樣子、家住哪裡了。但我都這麼大歲數了,管他們幹嘛呢?”
戚斐的目光在慧明的臉上略微一頓,旋即頗為遺憾的說:“好吧。”
三人沒得到想要的答案,登時失落的站起身要從坡上下去。這時,慧明卻突然盯着言黎開了口:
“不過,你長得有一點眼熟。”
她站定腳步,彎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疑惑的重複道:“我?”
慧明點點頭,“就是你,小少年。”
得到肯定後,言黎看着慧明,立刻絞盡腦汁地思索起來。
長得眼熟……莫非是慧明見過她的某個親眷?可就連師傅她們那樣神通廣大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娘是誰,這麼個不太起眼、甚至顯得有些賊氣的老婦人,又是怎麼能說出“你長得有一點眼熟”這樣的話呢?朝夕相處十幾年,言黎承認自己和師傅們确實有幾分相似,她們之前又是經常走南闖北、行走江湖之輩,在撫養她之後才在山頭安定了一些年月,難道慧明見過師傅她們?難道是她們的舊相識?
言黎抓了抓頭發,遲疑着問:“哪裡眼熟呢?”
“不知道,我一個老太太,記性早就沒有年輕時候好啦!”慧明笑呵呵的,“不過看在你有點眼熟的份上,我可以把我的衣缽傳給你,這可是多少人都在等着的好差事!等我死了,你就來接我的班呀!”
堂堂青雲榜第一葉隼滿頭白發、精神矍铄的在土坡上擡着屍體的模樣……那場面,可真是壯觀啊……
戚斐一轉眼珠,噗地笑出了聲。
言黎對于一切自己沒幹過的事情都覺得有意思,也不覺得擡屍人有什麼不好的,聞言立馬喜笑顔開的應了下來,“好啊,不過那得等我老了沒事做之後。”
“等你老了,我都快死八百個輪回啦,這差事肯定被人搶了……”慧明剛無奈地說完第一句,又立刻滿臉期待的補上了第二句,“不過也行,你武功這麼高,再搶回來便是!”
言黎彎起眼睛嘻嘻一笑,擺擺手走了。
身後,慧明缥缈的聲音還在遙遙傳來:“要是需要擡屍體就來這找我!給你們便宜點——!”
踏上往後走的路後,戚斐拽着缰繩往二人旁邊靠了靠,低聲道:“這個慧明肯定見過他們其中的一些人,甚至她還記得他們的臉。”
言黎還沉浸在老了要當擡屍人的喜悅中,聞言愣了愣,“可她不是說她沒見過嗎?”
“笨……”話要出口,戚斐又想起不能在外罵孩子,于是硬生生将後面的那一個調咽了回去,“本來我也是相信的,直到我看到了她與自己表現出的年齡極其不符的膚色。”
溫知行疑惑問:“膚色?”
“對,就是膚色,”戚斐點點頭,見兩人還是一副不解的模樣,歎了口氣,耐心的解釋起來,“擡屍人這種活計,是經常要在大太陽底下行走的,而比起老人來說,青壯年更容易被曬黑。一、有木闆在頭頂遮擋,二、屍體也有可能為她擋住了大片的陽光,按理來說被曬得那麼黝黑是極不正常的。如果慧明真的有她所表現出來的那麼蒼老,她的膚色應該比現在要白很多。”
言黎卷了卷缰繩,細細回想起慧明的模樣、吐息……不得不說,她的膚色确實是她行走江湖見過這麼多老人裡最深的一個。剛見到她時言黎也曾短暫的猶疑了一瞬,但又想到慧明本身擡屍人的活計,也沒有再細想下去。現在想來,她是在刻意扮老。
“這也隻是一個我的想法,也許她就是這麼老,就是這麼黑呢,”戚斐聳聳肩,“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慧明見過他們中的一個,甚至還見過盧富春府上的那枚金色腰牌。或許她是為了自保而隐瞞,也或許她也參與了他們抓走無辜女孩們的事,這些,還需要仔細琢磨。”
言黎摩挲着手指,點點頭。
兩人正各自在心中思索怎麼撬開慧明的嘴,這時,溫知行忽然伸長胳膊,指向不遠處的前方——
“你們看,城門口怎麼堆了那麼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