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午飯時間,馮仰玉主動出言留四人吃飯。衆人也沒推辭,爽快應了。
雖然這一頓飯算不上有多麼食玉炊桂,但卻是十足的色香味俱全,四人又都是正在長身體的孩子,面對着這一頓餐飯,就連平日一向比其餘三人吃得略少些的戚斐都忍不住多添了一碗。馮仰玉對此很滿意。
吃飽喝足,五人齊齊坐在書塾的廊下曬着太陽發呆。言黎将腦袋枕到馮仰玉的腿上,昏昏欲睡的眯着眼睛。
不遠處的地上早已被遮蓋幹淨,任誰也看不出那裡曾經還留有過血迹。戚斐收回目光,視線在褪去周身殺氣後滿臉安靜恬然模樣的仰玉居士身上一掃而過。
如果不是她曾見到過她的畫像,那麼就連戚斐也隻會認為身側這個女子隻是個普通的教書人,芸芸衆生中的一個。
這時,馮仰玉突然道:“你們明日就離開晉原吧。”
言黎懵了,“為什麼……就因為今天我打了李六?他沒什麼可怕的,他——”
“好了,”馮仰玉溫聲打斷了她的話,輕輕拍了拍言黎的腦袋,“總之,你們今晚回去就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走。”
四人面面相觑,均不知道這話從何而來。
見幾人不回答,馮仰玉加重了一些語氣:“聽到了沒有?”
說話時,她的表情非常嚴肅,她們見狀也隻得開口說好。答應過後,馮仰玉便又舒緩了神色,繼續一言不發的望着遠處。
言黎慢吞吞的翻了個身,将臉埋進馮仰玉溫暖的腹部,一起一伏間,呼吸很快就慢了下來。
傻孩子。後者歎了口氣,将手放到她的頭上輕輕撫着。
感受着從後腦傳來的熟悉暖意,言黎緩緩睜開眼望向面前的一片黑暗,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最後的最後,馮仰玉終于下了逐客令:“你們走吧。”
從書塾出來,四人紛紛沉默下來,心思各異的朝着客棧的方向走去。
路過一醉一陶然,但這次在門口站着的不再是那個熟悉的跑堂,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有些面熟的女子。她遠遠看到她們來了,笑容真切的主動向前迎了半步,“幾位客官用午飯了嗎?”
言黎這才回過神來,她下意識地先在臉上揚起笑意,然後才道:“嗯,吃過了。”
“這樣……”女子沉思片刻,又道,“大熱天的,進來喝杯水吧,怪熱的。”
戚斐眨了眨眼,努力婉拒:“不要緊,我們剛剛都是喝過水才出來的,現在還不渴。”
“诶呀,客氣什麼?”女子在四人中略略一掃,很快就伸手捉住了言黎的袖子,微笑着繼續說,“你們都是小硯的朋友,不用不好意思。”
言黎見實在推辭不下,這一共也沒見過兩面的女子又在始終一反常态的死死抓着她的胳膊說話,就像是有什麼事情要尋求她們幫助似的……是有人在裡面威脅到了她的性命嗎?
她環視左右,終究還是不放心的應了下來。
盡管并不在用飯時間,酒樓的一層也依舊熙熙攘攘,四人跟着女子一路上了二樓,走到一扇房門前。
臨要用手推門,她卻突然猶豫了一下,表情糾結的轉過了身來。
人在這裡?
言黎警惕起來,悄悄邁步上前将戚斐和溫知行向後輕輕一擋,另一隻手已經伸入衣襟中握住了匕首,隻需一抽便能将利刃拿到手裡。
嘎吱——女子打開了門。
屋内的陳設很簡單,一張僅容一人酣卧的床榻、簡樸樣式的桌椅,平平無奇沒什麼花紋雕飾的香爐,更重要的是……屋裡根本沒人,隻有一張橫在門口的古琴正在靜靜凝視着每一個進入房間的人。
記憶重疊,言黎想起了女子是誰——她就是那日站在紅衣女子左後方身穿土黃色衣衫的人。
“诶呀,瞧我,出門時忘了把琴收回來了,”女子一邊不好意思的說着一邊快步走上去将古琴抱到了懷裡,她看着個子不太高,可單手拎起琴抱進懷裡時卻絲毫不見吃力,“快進來,快進來。”
言黎仍怕屋内有危險,遲遲沒動,誰知這琴是不是個什麼暗示其中有危險的信号——若是在幾人進去後再悄悄的在門口堵上幾個歹人,那可真就叫甕中捉……人了。
她捏着懷中匕首側過臉去,短暫的和陸明晞交換了個眼神。後者當即了然,輕輕一颔首,隻極小弧度的挪動了一下腳尖,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換到了隊伍最後。
現在後面有陸明晞壓陣,言黎總算放下一些心,大步跟着女子邁進了門。
“坐,”她笑着将四人讓到凳上,又拿起桌上的茶壺,嘩啦啦倒滿了五個茶杯,“喝些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