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比起前幾日要更幽深,也黑了許多。此刻就這樣鬼氣森森的盯着她,莫名讓人有種想要不由自主朝着那片陰影靠近的沖動,如同被攝魂攝魄了一般。
陸明晞輕笑一聲,主動朝着眼睛走了兩步,嘴裡喃喃道:“眼睛是嗎?正好,把你摳下來安在我家那隻小隼的眼眶裡給她賠罪……就當是補償我讓她平白瞎了幾天的報酬……”
黑眼睛像是也沒想到陸明晞會主動迎上自己而來,一時間也有些意外。它黑洞洞的瞪着她看了片刻,旋即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陸明晞站定腳步,用微微發涼的手給自己重新綁好了發髻,轉身回到了屋中。
再說言黎那邊。
她将門關好,循着記憶撲上了床,摸索着從懷中掏出藥瓶倒進嘴裡幾顆,滿腹憂愁道:“什麼時候才能看見呢……”
藥丸并不十分苦,是當年肖華和東方瑛一起研制出來的,吃着與饴糖唯一的區别就是略略清香澀口了些。言黎小時貪嘴,吃夠了甜滋滋的點心,便摸進藥房開始胡吃海喝,曾創下一天吃下三瓶的記錄——隻不過事後免不了一頓打罷了。
她砸吧砸吧嘴,看着頭頂一片模糊的景象,今日第二次歎了口氣。
好想師傅。
言黎将藥瓶妥帖收回懷中,側過身子,很快就睡着了。
睡夢中也如現實般蒙蒙一片,她摸索着在夢境中走來走去。好像要找什麼,可又忘了,隻好一直找——簡直比在邊界和城内來往還累。
直到被飯菜的香氣傳入鼻子,言黎這才睜開了眼睛。
戚斐靠在床頭打了哈欠,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拽了拽,懶洋洋道:“可算醒了,不然我都要去找你師傅救你了。”
言黎摸了摸自己身上不知何時蓋上的被子,遲疑道:“也沒過多久吧。”
“是沒過多久,現在也才剛吃午飯,”戚斐搓搓她的腦袋,“客棧都将飯做好了,出去吃吧。”
言黎嗯了聲,摸索着将被子掀開,跟着她跳下了床。
在得知她們一行人是京城來的官員後,客棧做的飯食明顯要用心了起來。她現在眼睛不便,戚、陸就二人将她夾在中間,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給言黎碗中夾菜。
孔硯成也面露擔憂,“你的眼睛好些了麼?”
言黎嘴裡滿滿當當塞着吃的,騰不出空回複她,隻能搖搖頭。
“早知道……就将……給你……”
這時,她茫然聽着身旁的陸明晞忽然低聲咕哝着說了半天,卻一句都沒聽清。想追問她,卻又不說。
言黎憤憤的将胡餅塞進嘴裡,當成是陸明晞一般在嚼。
城内前幾日五人已逛了個大概,邊塞苦寒,沒什麼好玩的,一眼望去隻有黃色。所以吃過飯後幾人也沒出門,各自鑽進屋中休息去了。
言黎推開門,腳還沒動,就先聞到了屋内熟悉的藥香。
下一刻,從旁邊陡然伸出一條胳膊,徑直将她拽進了屋中。那力道毫不留情,像是怒到了極點。
言黎跌跌撞撞在地上站穩,側過身摳着牆嘀咕:“诶呀……還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東方瑛面無表情的抱臂站在她面前,聲音冷凝:“你這是想變成個瞎子?這一對招子不想要我可以搭把手幫你摳出來,不用自己糟蹋。”
言黎摸索着往前走了小半步,讨好的拽了拽東方瑛,“師傅,師——”
後者重重一拍她手背,“誰是你師傅?我沒有這麼個傻徒兒,你是誰?還叫言黎嗎?怎麼不叫言傻、言憨、言小瓜?”
言黎嘶的一聲收回手,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又被東方瑛這一連串罵得擡不起頭,隻好諾諾應道:“也是不小心嘛……誰知道那沙裡有毒的……我也第一時間吃了藥,師傅别生我氣了。”
東方瑛低頭她小心翼翼的可憐樣,心底的氣散了兩分,随之而來的狠戾又騰騰翻上心頭,“知道是誰給你撒的毒嗎?”
言黎搖搖頭,“不知道……”
東方瑛道:“那都殺了便是。”
她吓了一跳,連忙拽住她,“師傅别啊!冷靜,冷靜!”
東方瑛被她拽着一條胳膊,手上老師往外掏家夥,“你是我毒手閻王的徒兒,那些人竟然還敢用毒傷你,擺明了是看不起我這名号!我還從未受過這樣的欺辱!!等我抓到了人,定要将他剁成幾節喂狗!!!!”
言黎拽着她,“師傅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