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黎苦着臉晃了晃腦袋,作感動狀,“一直也好不了,抹了殿下給的藥膏也不管用。這不,她實在心系與我,便帶着一車的藥急急趕來了。”
劍霜聞言,呵呵一笑,大方介紹道:“是啊,都是我從關中遍尋來的治眼疾的藥。這次來,定要将她完完全全的治好才行。不然她一個小孩子,若是往後都瞎了又該怎麼活?郭大人,你說是吧?”
郭朔也跟着笑了兩聲,“那是自然。希望這次姑娘能好起來。”
她回頭看了一眼門口的車隊,主動将兩人向裡引,“二位姑娘進去吧,外面日頭大,别曬傷了。”
“好。”劍霜點點頭,轉過身之前還不忘和守在車隊旁邊的雲霁閣閣衆們大聲吩咐,“給我看好了這一車藥,裡面的東西都是給姑娘治眼用的。若是丢了一件兩件,看我扒不扒了你們一層皮!”
“是!”
三人一同進了客棧,米依自拿着茶水迎上來。劍霜在凳上落座,從懷中掏出大把銀子,爽快的付了這幾日車隊所有人的飯食和住店的錢。
不多時,剩餘四人也都起了。孔、陸二人雖不知道蘆葦鄉處的那檔子事,但在看到劍霜後卻仍沒露出什麼奇怪的神色,倒做出一副幾人之前就認識的模樣,也成功打消了郭朔提心吊膽覺得劍霜故意打着送藥的幌子來此、實則是想要借機傷害陸明晞的心思。
戚斐出來的最晚。她正滿臉困倦的低頭攏着袖子往外走,鞋子踢踢踏踏的踩在腳下。看到堂廳内坐着的劍霜後,戚斐也是一愣,像是毫無準備的樣子,“你怎麼來了?”
劍霜将最後一口餅塞入嘴裡,指了指言黎,“我來送藥。”
戚斐眯着眼睛打量她片刻,最後點點頭,像是接受了這個回答,兀自在言黎身邊坐了下來。
劍霜小小出了口氣,輕咳一聲,湊在言黎耳邊道:“我是偷偷來的,都沒有和閣主說。一會她要是想罰我,你記得幫我說兩句好話。”
她訝然的以胡餅掩面,“你連她都沒說就敢跑過來?”
“這不是為了給你送藥嗎?”劍霜沖言黎揚了揚拳頭,兇狠的威脅道,“你要是不幫我的話,我明日就把那些藥全拉走。”
後者“哦”了一聲,心裡有點感動。
誰料,這話竟然真的一語成谶。
次日,劍霜站在客棧外面無表情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幾個大箱子,用了很大的力氣才維持住沒當場發飙。她陰着臉掃了一眼同樣面色慘白的雲霁閣閣衆們,一聲不吭的咬緊了牙關。
“怎麼了?”可偏偏身邊的人還一個勁的問,“怎麼了?怎麼不走了?”
這麼幾大車藥是舉雲霁閣之力籌來的,現在莫名其妙的丢了,又要怎麼和閣主交代?恐怕有十個腦袋都不夠丢的……劍霜正慌間,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陡然從身後響起,瞬間就驚了她一身冷汗。
“我看,是走不了了吧。”
戚斐施施然從門内走出來,手掌擡起,不輕不重的拍了拍前者的肩膀,嗓音中聽不出喜怒:“我的好劍霜,真是能耐了。”
劍霜用張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臉轉頭望向自家閣主,諾諾道:“閣主……我……”
她說話的時候,還一個勁的用手拉扯言黎的蹀躞帶。想起昨日劍霜曾說過的話,言黎頓了頓,冷靜道:“那個,如果我說是我一晚上把所有藥用完了,你會信嗎?”
戚斐呵笑一聲,陰森森的反問:“你說我信不信?”
劍霜頭皮發麻,知道自己這次做了莽撞事,結果很不巧又攤上身邊這麼個傻人,四下環顧空箱過後,隻得乖乖認錯:“劍霜知錯,請閣主責罰。”
戚斐睨她片刻,臉色黑沉如鐵,像是随時都要降罪下來似的。
馬廄内的氛圍實在太恐怖,竟讓言黎莫名想起了自己還在山上和馮仰玉上課時背不出文的那一片死寂場景,不禁冷汗涔涔,胸腔中的一顆心乒乓亂跳起來。
片刻後,她忽而展顔一笑,“不怪你。”
結果戚斐的這麼一句話說完,言黎的周身瞬間撒入暖融融陽光——是師傅帶着好吃的點心來尋她了。每當這時候,馮仰玉就會冷哼一聲,将書擲在桌上,說一句:“你就慣着她吧!”,轉身不再理人。而這時,小隼的心情就會瞬間由陰轉晴,什麼書啊字啊一概不管,隻歡快的跟着師傅撲棱棱飛走了。
戚斐意料之外的回答讓劍霜也愣住了,“閣主……?”
“說實話,我絲毫不意外今日你會見到一場空。郭大人幾日前就曾說過塞北馬匪強盜橫行,你們昨日大搖大擺招搖過市,早已被那些人盯上了,”戚斐用扇尖隔空點了點馬廄地上淩亂的腳印,“瞧,這不就是大晚上那些人來搬東西時鬧出來的動靜麼?”
言黎瞧不見。她想了想,忽然抓住了劍霜的袖子,“弓影給我挑的東西呢?也丢了?”
“那個沒有,弓影給你的東西被我拿到房間妥帖放着呢,”劍霜回過神來,想起自己昨日的種種纰漏,搖搖頭說,“今日一事全怪我,都因為我疏忽大意了。等回了雲霁閣,我自會請罪領罰。”
言黎松懈下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不過還是由衷的感歎一句:“還好沒丢……”
戚斐斜過來個眼神,“弓影給她什麼東西了?我怎麼不知道?”
劍霜作鹌鹑狀,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