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魚拎起食盒,踉跄兩步,邁腿跟去。
不過一時半刻,那褐衣少年便沒了蹤迹,孟小魚沒聽見後方有動靜,想着那兩人應該還未追上來,于是撐着牆面喘氣。
“你叫孟......什麼來着?”
上頭的聲音脆若銀鈴,隻是夾了絲審問的味道,讓聽者不自覺局促起來。
“孟小魚!”他屏住呼吸。
“哪裡人?”
“永......永安人!”
“永安人?為何來武鏡城?”
少年握食盒的手隐隐發出虛汗:“我......我可以不說嗎?”
“不可以!”
話音堅定,誓要一問到底。
少年徐徐轉身,驚詫的目光向發聲的地方尋去。
正面的屋頂上,一名女子紅裝玉立,腰間挎有兩隻酒壇,倩影輪廓為身後一輪皎月勾勒得愈發婀娜窈窕,雍容不失俏麗的臉龐上似有璀璨華光在閃熠,氣質超凡脫俗,宛若仙人之姿。
似昙花怒放,她的出現,讓清淺暗沉的夜空立時亮麗開來。
如此仙姿玉色,她是仙女吧!
少年看得癡醉,手中食盒滑落在地竟也不知。
“傻小子,”虞堇堇眼眸微垂,“問你話呢!”
耳中聲音朦胧,少年回神,眸光一閃,滿臉期待:“姐姐,我是孟小魚,兩日前我們見過的,我們一起......還有那些毒人......”
“我知道!”虞堇堇語氣頗為不耐,“我問你為何來武鏡城?”
“哦,”少年撓撓後腦勺,“我說了姐姐莫要笑話我,是夢裡一個長髯神仙告訴我的,說我命有大劫,隻有來武鏡城才能躲過此劫!”
虞堇堇隻覺得眼熟,便想打探一番,誰知這回答遠在她意料之外,她嗔怪地看着他:“夢裡的長髯神仙?什麼模樣?”
“嗯?”少年細細想了想,“穿着一身青衣,綠頭發,臉略方,一字眉,胡須長至胸口,其他就不記得了!”
聽後,虞堇堇陷入沉思,天界的各路神仙她倒是見過一些,他說的這幾點到是能從幾個神仙身上拼湊出一個人形,可這綠頭發的,她還真不知那位尊神有這癖好。
遂罷,她不再去想,對下頭的少年笑道:“不過幻夢一場,你何以斷定他就是神仙?”
“是他說的,”少年注視着她,“原本我是不信的,可至那日遇見姐姐後我便信了!世上既有妖怪,那理當應有神仙,而如姐姐這般心善的,便是神仙!”
虞堇堇嘴角笑意漾開,頓時對這少年來了興趣,調侃道:“小郎君可真是别具慧眼啊!這害人的妖怪都能誇作神仙,你讓真的神仙情何以堪?”
少年微愣,明了她話裡的意思後趕忙解釋:“姐姐沒有害人,那日若沒有姐姐,那些中毒之人便不能好好地活着,姐姐分明是在救人!”
“救人又怎樣?妖就是妖,是你們口中既嫌惡又忌憚的妖怪!”虞堇堇哂笑,蹙起眉頭,居高臨下地俯視他,“我們殺人如麻、吃人不吐骨頭,甚至連襁褓嬰兒也不放過,我們手裡染的是你們人族的血,腳下踩的是你們人族的屍骨,我們妖怪乃邪靈所化,專噬人心,最是喜歡像你這樣細皮嫩肉的小年輕,你......就不怕我吃了你嗎?”
少年不覺後退一步,眼睫不受控地發起了顫,他沉下頭,為她的話堵得頓口無言。
虞堇堇付之一笑,望向遠處天際,一片紅燈重影,美若流螢,她邁腿順着屋脊走去。
“等等,”深巷裡的少年朝前跑去,在她前下方回身,“姐姐雖不說,但我心裡清楚,若妖當真如姐姐口中說的那樣,那方才我與阿羽哥為賊寇欺淩,姐姐便可放任不管。可你不僅沒有,還讓那兩惡人起了内讧,生了争執。他們是人卻在殺人,在我心裡,姐姐遠勝于他們!”
少年望着屋脊上之人,急切的雙眸中滿是誠懇。
紅衣人每走一步,他便退三步。
“那些惡妖傳聞已深達人心,我不能貿然置評。但姐姐救了一方百姓确是我親眼所見,我隻知道若不是姐姐,那些毒人會悉數殒命,若不是姐姐,我已為刀下亡魂。姐姐之心,堪如在世菩薩,姐姐若是妖,那也是濟度世人的好妖!”
虞堇堇頓步,心中一動,想這少年雖年紀輕輕,卻也能明辨是非,打破妖族在人心早已根深蒂固的印象!
她朝他欣然一笑:“孟......小......”
“孟小魚!”少年放松緊繃的神經,也朝她笑,唇角拉開優美弧度,笑容親切随和。
“孟小魚......”虞堇堇細嚼着他的名字,須臾,她取下一壇酒扔向他,少年找準方位一把攬入懷中。
“你這話我喜歡,可比樓中那位要乖得多!這酒便送你了,後會有期!”
她伸展雙臂,朝那染紅一片天際的紅光飄然而去。
少年連連退步,不料“砰”的一聲,後腦勺撞在了石牆上。
“嘶......”
他捂着腦門,尋着女子遠去的身影,直到那抹紅衣與那片璀璨紅光融為一體。
而這一切,皆為屋檐一角的白衣女子所目睹,她扯一扯嘴角,意味深長地打量着下方那呆怔少年,緩緩展開五指,掌心是一朵不過一指寬的七色蕈,她寵溺的眼神帶上一絲引誘。
“乖小寶,去,把他抓起來,給你解解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