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師兄蓦地睜眼,冷厲的眸子如刀一般朝她紮來。
本就握不緊玉筆的手猛然一抖,玉質筆尖直直朝他戳去。
不偏不倚,恰好是柳承意眼尾這個位置。
“你......你幹什麼?”柳承意黑眸四下晃動,身體繃得僵直。
“這顆痣哪來的?”虞堇堇怔怔地盯着他。
“嗯?”柳承意詫異地眨眨眼,“從小便有,你這是何意?”
“從小便有?”虞堇堇呐呐發問,一樣的模子,相差無幾的性情,甚至連這顆有故事的朱砂痣也毫無二緻。
這一刻,她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她的臨楓大師兄。
心頭一股血氣翻騰,再湧上腦門。她伸開雙臂,似要與他來個久違的相擁。
柳承意卻有被吓到,他眸光一閃,身體本能地往後一傾,可哪裡會料到,對方的目标不是他的懷抱,而是他的腿。
她身子一落而下,蹲在青瓦之上,抱着他的腿:“師兄......我終于找到你了!”
柳承意抽抽腿,無奈她抱得太緊,他眉心微微一動:“虞堇堇,再說一遍,我沒有師妹,放開!”
“師兄,你不在蓬萊的這段日子,我可沒亂碰你房間裡的東西啊!你的筆、你的墨還有你那寶貝盒子,我真的沒碰過啊......你一定要相信我,青鳥的話可千萬不能信......”
柳承意:“......”
他眼睛微眯,無奈握住她的細小胳膊,哪知她卻抱得更緊了,雙手牢牢抓住他的褲腿不肯撒手。
“你們為何要将我一人丢在蓬萊?”
柳承意藏于眼底的感情逐漸為疲累代替,冷冷地嗔了句:“酒喝多了?”
“師兄,我找到海棠了,隻是她現在變了,你快去勸勸她啊,她最聽你的話了!”
“這不是幻境,我不是你師兄!”柳承意晃着她的胳膊,試圖喚醒她,“虞堇堇,再不放手,我可不客氣了!”
虞堇堇愣了一霎,腦袋方才醒悟過來,他是柳承意,是師兄的轉世,暫時還不是師兄!
她松一口氣,忙調整好狀态,雙臂從他腿上松開。
她仰頭望他,眼睛彎成月牙,尴尬地眨眨眼:“開個玩笑,郎君勿怪。”
柳承意甩甩下衫前擺,忿忿道:“有些事開不得玩笑!”
話畢,他轉身離開。虞堇堇靜靜看着他那介玄色身影,心中犯難。他是師兄轉世,那應如青鳥所言,是來人間曆劫的。
她雖不知師兄所曆何劫,可待他曆劫歸來,想起這段人間往事,尤其是幻境中的那段荒誕過往,他會如何想?看她可會越發的不順眼?
會,一定會!
那畫面她都能想象出來,他身着一襲玄衣錦袍,立于那副大書“浩然正氣”的字畫前,劍眉深鎖,面覆寒霜,回眸的眼神似要刀人。
她雙眸微震,緊抿嘴巴。不行,還不能讓他想起來!
她将手伸向他,掌中漫出紅光,高聲道:“郎君且慢!”
柳承意止步,回身看她,不似往日般冷傲,他的聲音竟意外地溫和了許多:“何事?”
虞堇堇将紅光快速推向他:“有些事,師兄還是不要記起來的好!”
緊接着,紅光從他眉心直入腦中,他似察覺到有異物入體,阖眼晃晃腦袋。
不過一盞茶功夫,虞堇堇手中紅光便消失殆盡,她手緩緩下移,不遠處的柳承意也慢慢在她眸中重現。
他揚起下巴,驚怪地探了探己身所處之景,而後望向虞堇堇,眸色涼薄,刻滿疏離。
這樣便對了!她心裡總算是松快了些。
柳承意收回目光,似在質疑眼前的一切,從小樹林回來,他和虞堇堇都受了傷,隻是他從來不上樓頂,此刻他來此所謂何事?剛剛她居然還是那副德行!
他眼睛微眯,隻覺莫名其妙,轉身一躍而下,消失于樓頂之上!
虞堇堇舒心一笑,再次坐回原處,執杯暢飲。
幸得從師祖那偷偷學過三千靈鎖,她封鎖柳承意的那段幻境中的記憶,于二人來說,終歸都是難堪。
不要甚好!
随後,她瞥眼樓頂一隅:“出來吧!”
蹲在檐下一角的孟小魚面帶微笑,緩慢挪過來,将食盒打開,遞給她一碗棕色湯藥:“姐姐,我......我是來給你送藥的,剛剛什麼也沒看見!”
“你叫我什麼?”
“啊?”孟小魚眨眨眼,才反應過來,“哦,師父!”
虞堇堇應他一聲後接過藥碗,湯藥幾口下喉,再将碗還給他。
孟小魚一眼瞥見她身側的酒杯,默默将碗放回食盒,遲疑道:“酒大傷身,師父的傷尚未痊愈,還不宜飲酒!”
虞堇堇側頭看他,哼笑一聲:“說吧,你如此讨好我,究竟所為何事?”
孟小魚眼眸低垂,雙手不知所措,稍息,他走近虞堇堇,在她身旁坐下,壓低聲音:“師父,有句話憋在我心裡很久了。”
他看着她,一臉真誠:“其實海棠不是真的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