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虞堇堇問。
這時,屈福也到了中央:“看見賀郎君時,我也很驚訝,世上如何會有另一個将軍?但見芍藥和他好,我便更糊塗了。”
虞堇堇伸手去探棺内人的鼻息:“他還活着?”
“我借了南海的一顆深水夜明珠,将軍尚有一息殘存。”
虞堇堇手背側移,那人臉頰微隆,似有硬物,真有東西。
“南海深水區可不好闖啊!受了不少罪吧!”
“為了将軍,我的那些傷又算什麼?”
“你稱他為将軍?可是一千五百年前的紅衣将軍濮陽笙?”
屈福點頭:“兩百年前、四百年前,所有的紅衣将軍都是他。濮陽将軍是黎國聲望極高的将軍,隻是與敵國拼殺之際被己烊這個賣國賊出賣,萬箭穿心慘死在荒野之中。當時的天蟬山妖群并起,一片狼藉,我也是出去尋牛才發現他的。我想竟然天蟬山的樹、兔子、鳥都能成人,我若把将軍埋在山上,說不定将軍就活過來了呢!”
“所以,他也是妖?”虞堇堇問。
“我也說不清楚,将軍是在五百年前才活過來的,且沒有妖術,若說與普通人無異但也确實活到了現在。”
“我是在一個古戰場上遇見他的,哦對了,那時芍藥和将軍在一起,将軍還有另一個名字,叫靈生。那時将軍并不知道自己是誰,我便與将軍說了他的身世。之後我們一起去了很多地方,處處歌舞升平,時和歲豐。可後來的君王殘暴不仁,各地接連起義,戰火四起,黎民遭殃。随後将軍參軍,我為了不暴露身份,在軍中謀了個軍醫的差事。”
屈福停了一息,繼續道:“那時天下動蕩,亂世之中卻名将倍出,将軍遇上了許許多多與他一般的血性男兒,他們聯手護下一城又一城百姓,我們将軍也從無人問津的小兵坐上了名震四方的紅衣将軍,繼續延用着濮陽氏濮陽笙的名字。一千年,我們的濮陽将軍終于回來了!可......掙不完的功與名,算不完的是人心。哪能料想得到,後世又出現了第二個‘己烊’?他作為将軍的親信,為掙軍功,與敵結盟,聯和嫉恨将軍的各部勢力一起算計了将軍。将軍身中數箭,我趕到時已經沒氣了。”
“但他不是還活着嗎?芍藥為何去了冥界?”虞堇堇問。
屈福歎氣:“芍藥說她雖不能參與人間之事,但能去冥界,她要在頭七之前把将軍帶回來。可七日後她并沒有回來,我隻能帶着将軍來這暫時保他身體不腐。哪曾想過了三日,将軍竟活過來了。一定是芍藥召回了将軍的魂。但将軍雖回來了,她卻沒了音訊。那時戰火不休,我與将軍一邊征戰一邊打探她的消息,百年後天下總算安定了,可仍然沒有找到她。”
“後來,天下又亂了,将軍再次穿甲,披上當年芍藥送他的披風,又上了戰場。仿佛他的重生就是來彌補遺憾的,四分五裂的天下再次歸一,百姓期盼的新朝來了。”
“但是,天下初定,将軍的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可縱使身體崩壞,他也要強撐着去找芍藥。戰事已休,芍藥便是他唯一的牽挂了。可大千世界,找一個人談何容易?最後将軍身體徹底垮了,但他留了一口氣,讓我将他封印在此,隻為再見一面芍藥。”
“除了将軍生辰我會回來一次,其他時間我都在尋找芍藥,眼下可算是找到了!”
原來如此,虞堇堇若有所思,垂眸打量着棺内人:“可他的意識似在消退,夜明珠隻能保他肉身,芍藥也救不了他!”
“了了心願便是救他!”
屈福揭開紅色披風,棺内人一半的身體已經化作了石頭。
這讓虞堇堇孟小魚都愣住了。
“如今夜明珠也不行了,将軍的身體在慢慢石化。”說着他砰一聲跪在虞堇堇面前,“仙子,将軍戎馬一生,為國為民實乃大善。雖受人敬仰,卻也過得辛苦,他最開心的時候便是和芍藥相處的那段日子。可否了了他這個心願?”
虞堇堇不是沒有動容,但她要考慮很多。濮陽笙醒來後撐不了多久,屆時芍藥定會傷心欲絕。若因此随他去了可怎麼好?她花靈回歸的最佳時機是明日午時,待她結束這一世,做回真正的芍藥,才能了濮陽笙的事。
“不對不對,他不是濮陽将軍,賀郎君才是。”孟小魚看着虞堇堇,努力分析,“師父可還記得我們在冥界的長生殿裡看的生死簿,賀郎君就是濮陽将軍的轉世。”
虞堇堇猛敲了自己的頭,想得深入,竟把賀止行給忘了。
從冥界回來她便認定賀止行就是濮陽笙!
但屈福說的确确實實又能跟芍藥說的對上,她頭都快懵了,遂問:“賀止行是濮陽笙可有冥界的陰陽簿作證。而他,你如何能證明?”
屈福懵了一刹,思慮須臾,道:“将軍是我親自埋在天蟬山腳下,親自一路跟着過來的,這也不假啊!”
正當三人一籌莫展之際,屈福說:“此事,恐怕隻有問問芍藥了!”
木屋内,賀止行守在芍藥身邊,柳丞意盯着炭火,出了神。
三人入屋看着賀止行,竟默契地搓了搓手,你看我我看你。
“那個......賀郎君,你看那湯藥都快涼了,你再去幫芍藥熱一熱呗。”
其他人不行,偏就叫他?這不明擺着要支開他嗎?虞堇堇也不知道怎麼說出這句話來的,尴尬得腳趾抓地。
“好!”
他竟爽快地答應了。
但她為了圓場,把其他人都請了出去。
她走至床前坐下,伸手拍拍芍藥臉蛋:“睜眼,我知道你是裝的。”
聲音方落,芍藥眼皮一掀,起身立時将她抱住,趴在她的肩膀上說:“牡丹,怎麼辦?”
慢語柔軟微弱,搭着哭腔。
虞堇堇身子一僵,不敢妄動分毫,似乎隻要她一動,懷裡的人就碎了。
“牡丹,我做了一件壞事,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吱呀”一聲,風吹開了房門,雪花飄進來,散落了一地。
“芸兒......喝些熱湯......”
賀止行立在入門處,拿碗的手裹了幾層白布,白淨的臉上似又多了一道黑色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