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拔高,威厲帶怒。
“請陛下下令,放過赤靈妖族!”
等待是一個煎熬的過程,那聲音沒有回答。過了許久才再次響起:“赤靈妖可留,但永世不得出天蟬山!”
這次,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
話音尚未落下,下方已經歡騰一片。
在生死面前,自由可以忽略不計。
“把她放下來!”
一聲厲喝,全是不滿。
聲雖粗犷,含憤帶怒,像是下方的某位将軍。但這完全影響不了牡丹,因為她的整個身心,在聽到“赤靈妖可留”幾個字時已經獲得了新生。
她并不知道洛珈神女是誰,是師父讓她提的。她不知道天帝是否是因為洛珈神女才松口的,但天帝的反應告訴她,這位神女可能是天帝的逆鱗。
禦妖台,是芍藥和海棠扶着她,在衆多赤靈妖的簇擁下一步一步走下來的。而後,在場所有的赤靈妖進行了一場讓仙家們俯首塞耳的盛大狂歡。
牡丹想起什麼,在熱烈的歡呼聲中,她從人群中爬出來,趁亂逃離了禦妖台。
——
蓬萊山集月水澗,臨楓、青鳥和魁首都在。
三人成排,整齊地站在兩扇大門中央,垂眼看着衣血尚未淨化的牡丹從石階下一步一步跳上來。
“兩位師兄,青鳥,妖族沒事啦!”
三人神情憂傷,隻眼看着她,無話。
牡丹瞧了他們這副表情,不禁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裙衫,笑道:“沒事沒事,我福大命大,死不了。師父在嗎?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依舊沒人說話,但魁首向她點了點頭。
她往大門的方向探了探,剛提起右腳,忽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于是抖了抖自己帶血的裙子:“我回去換身衣裙再來。”
說完身子一扭,轉身要去。
“牡丹!”臨楓叫住了她,“師父在等你。”
牡丹回頭,隻覺這師兄突然溫柔了不少,她斜斜瞥一眼青鳥。
青鳥神色很喪,他退至大門前,推開兩扇門,含淚說了三個字:“快去吧!”
牡丹怔了怔,心頭忽而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身為禮官的青鳥竟然允許她穿着一身血衣去見師父?
她邁步上階,目光跳過青鳥,兩三步跨進去。
集月水澗是玄嶼的住處,她來過很多次,沒多久就到了一處僻靜的屋子。此時,房門敞着,裡面有人聲。
“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那魔族的破玩意兒本是沖着我來的,你逞個什麼能?”
“師兄,她們三個,拜托你了。”
“你的徒弟,你自己管教。”
“多謝師兄!”
“我沒有答應......”
“玄嶼,玄嶼你......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如何跟神女交代?”
“......”
“師......師父?”
不知不覺,牡丹已經走到了屏風一側。
對面的方榻上坐着兩個人,一青一白,準确來說,是一青一紅。
她的師父和她一樣,血欺白衣,猩紅惹眼。不同的是,玄嶼身上的傷口沒有愈合,衣上是流動的血。而旁邊的伏朔在看見她的那一刹那,眼裡蓄積的淚水終于掉下來。
“來了,牡丹......牡丹來了。”伏朔用帶血的手一把抓住牡丹手腕,将她拉至榻前,“你不是有話要問她嗎?”
玄嶼面色蒼白如紙,他緩緩撐起眼皮,茶色眼眸中倒映出一個清澈的人影,笑了笑:“牡丹,别哭。”
牡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淚水無聲無息地滑過臉頰。那麼一瞬間,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喉嚨疼得話也說不出來。
這裡真的很安靜,安靜得能聽見他每一次沉重的呼吸。
原來“終有一别”是這個意思。
玄嶼看着她,目光似水溫柔。久久,他終于開口:“牡丹,有件事困擾了我五百年,我想問問你,你可曾去過烏枕海?”
“烏......沒......沒去過!”牡丹搖頭,聲音微微顫栗。
得到答案,玄嶼頓了許久。最後,他擡起手,輕輕搭上牡丹的頭:“那就不要去了!”
牡丹腦袋隐隐發脹:“師父,不要......”
“三千靈鎖?”伏朔大驚,“玄嶼,你想幹什麼?”
玄嶼眼底翻紅,眸中的光也在一點點消亡:“宿命這般,如此......而已。”
聲音飄飄落下,玄嶼緩緩閉上了眼睛。
“師父!”牡丹接下他的手,緊緊攥在手心,她哭着祈求,求他不要走,但久久得不到回應。
腦袋裡似有閃電,漸漸酸疼,漸漸麻木。她一頭倒在玄嶼身上,無助地哭泣:“師父,牡丹不想,牡丹不想啊師父......”
伏朔掌着玄嶼肩膀,趴在他肩上兀自哭泣。
良久,門外傳來青鳥的聲音:“或許,神君還有救!”
——
“有救,還有救......”
浮玉小築裡響起一陣呓語。臨楓和青鳥前後腳繞過屏風,走至一張床榻前。
剛從夢中驚醒過來的虞堇堇盯着來人:“師父,師父是不是還有救?”
臨楓和青鳥相視一眼,微微側身,青鳥則歎了一口氣。
虞堇堇拽住青鳥的手:“你說的啊,我親耳聽見的。”
青鳥詫異:“你可是想起了什麼?”
虞堇堇含着眼淚:“我不會聽錯!青鳥你說啊,師父還有救對不對?”
青鳥不敢看她:“牡丹,你冷靜點,神君......回不來了!”
“不......不會的,我剛剛......剛剛明明聽你說......”虞堇堇急得快哭了,但恍然想起,剛剛的場景好似發生在千年之前。
她錘了錘腦袋,想起在拜雲峰聽到的話和夢境中發生的一切,她問青鳥:“麋蠱是什麼?”